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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明突然说出这话,令廖刚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怔了怔道:“邸报上不是说得分明,父亲是练岔了气,早在年前身故,督座只见到他的遗骸,难道还有什么内幕不曾?”
廖青的真正死因,是被西夷下毒谋害的。只是西夷虽没南蛮北汉势大,仍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两国虽属敌对,但朝廷已是两面皆敌,实在不想在西部再生事端。再说了,廖青虽被朝廷指为国贼,但好歹曾是一方总督,一方总督在几十年前就被西夷下了钉子,朝廷却是毫无所觉,这个脸丢得太大,朝廷实在不好意思宣扬。所以廖刚得到的,只是吴明发往朝廷的邸报,至于真正死因,他却真是不知。
吴明叹了口气道:“正是,廖总督是被西夷下毒谋害的,死于本督当面。”
廖刚冷笑道:“死得好,这老东西原来是这么死的。”他本是庶出,从小受尽父亲冷落,其母更在年前不治,与世长辞。母亲的死因,与廖青的冷落不无关系。所以他对廖青这个亲生父亲殊无好感,甚至有些仇视。
眼见廖刚如此,吴明又叹了口气道:“生者父母,其实廖总督生前,未尝对你们母子没有愧疚之心。但他是中西总督,总得照顾到方方面面,你终究只是庶出,将心比心,他那可能不厚此薄彼?”
廖刚仍是冷笑:“就算如此,可我母亲得病,他却一直不闻不问?可曾尽过半分为夫之责?”
吴明低低道:“三公子此言差亦,也许那个时候,令尊精力,早就花在和毒药做斗争上了,那还有精力顾及其他?”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廖青的死因和盘托出,廖刚听完,眼中已噙满泪水,但仍是倔强的道:“也许他真有苦衷,但要我就此原谅他,我可办不到。”
吴明从怀里掏出中西生番谱,递给廖刚道:“这东西也是你父亲临死交给我的,里面有你们廖家潜伏在各地的暗桩和隐藏势力,我放在身上也没动过,如今完璧归赵,我也放心了。”
廖刚终于动容,轻声道:“这也是他委托给我的吗?”
“是。”吴明别过脸,似在聆听外面的滚滚车轮声,轻声道:“廖总督在临死前,希望我能照顾你们一家,让廖家血脉得以延续。”顿了顿,他接着又道:“依着小艺的关系,我本该对他恨之如骨的,但细想起来,那夜的事确实与他没多少关系,现在回想起来,所有的仇怨,都已随风消散,南柯一梦而已。”
“你说是吗?三公子。他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怨恨的?”
中西生番谱,本是廖青留给吴明的。但里面这些人都是廖家忠仆,吴明可没把握,也没精力去一一降服,与其如此,还不如卖个好,直接送与廖刚。而做戏要做全套,自然说是廖青临死委托了。否则,廖刚也非昔日三公子,心防也不是说破就破的。而父子亲情,永远是世上最为动人的一种感情之一。别看他现在死鸭子嘴硬,那也只是太过在乎父爱的表现而已。
果然,吴明说完这话后,廖刚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他痛哭失声:“谢谢你,督座。我廖刚欠你太多了,我廖氏也欠你太多了。以后但凡有命,属下必然鞍前马后,惟命是从。”
吴明摆了摆手,盯着几上的两个空杯子道:“三公子不必如此,我只想和你相安无事,各展其才,以后只要我吴某不倒,就有你逍遥自在的一天。毕竟,这是我答应过令尊的。本督其他不怎么样,但自认千金一诺,还未曾食言而肥。”
“和我相安无事,各展其才?”廖刚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有些愕然的看着吴明:“督座何出此言?”
吴明深吸口气,和妻子并肩靠在车厢上,缓声道:“本督未得中西时,常思与三公子并肩作战,共为敉平天下而努力。可真到了这个位置,却是日日坐立难安。”
廖刚仍是不明所以:“难道这与我有关?”
吴明点了点头道:“是,三公子在中西甚有人望。如今更被丞相封为中西副督,本督坐立难安呐。”
廖刚想了想,苦笑道:“属下人虽愚钝,但军权贵一,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还是知道的。只是督座对我,也算颇为了解,难道仍不相信我么?”
“不是不相信你。”吴明说着,拉开窗户,外面的欢呼声陡然大了起来,尽是对廖刚的拥戴之声,他又放下车帘,看着廖刚道:“人在其位,就谋其政。身在官场,有些东西那能随心所欲?三公子只要仍是副督之职,这些民众,双汇的城民就会对你抱有期望。如果那天你属下军士突然集体军谏,亦或双汇所有城民来个万民请愿,要你夺去我总督之职,仍扶你为中西之主。你是选择整个双汇城民,还是站在我吴明个人一方?”
答案已是不言而喻。廖刚垂下头,过了半晌才道:“督座说得在理,明日我就向朝廷上书,请辞中西副督之位!”
吴明也舒了口气,有些萧索的道:“谢公子体谅。我会向朝廷上书,请封你为青庭省督,主管一方政事。”
廖刚有些苦涩的道:“那,属下就多谢督座了。”
调为省督,而且点名主管政事,那就是与军权无缘了。而且他廖刚根在双汇,一旦调离此处,日子一长,人们也会渐渐淡忘。过个几年回来,城民早已不认识他了,所有军队早被吴明安插的亲信把持。谁还曾记得有这么个三公子?
可他更清楚,吴明比自己更适合做这中西之主。投降这个年轻的总督,迎他入主中西,不正是自己希望的么?可想到吴明对自己的种种手段,对比四年前的那个近卫营队正,他心头只剩下茫然。
自己做得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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