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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情好像心中冒出一个英气的小人儿,拎着一个锋利的刀片在上窜下跳,还沉浸在战场腥风血雨的回忆中没有走出来:
“我看过几万人势均力敌的拼杀,一片白刃遮阳避日,没有受过严格训练的话瞬间就可能晕头转向的跟不上队伍了;清理战场的时候尸横遍野,哀嚎声不绝于耳,身经百战的老兵还好,没那么容易折损;可是新兵也要参战,一看到鲜血残肢脚都软了,最容易殒命。”
裴星元眼前浮现出横尸累累、断壁颓垣的沙场:“要不怎么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呢?安西军的凌安之封侯拜相,不知道多少乡亲弟兄埋骨他乡。”
余情突然听到裴星元这么说有些气恼,也不是她护短,裴星元当个太平将军还站着说话不腰疼,凌安之、许康瀚守不住安西和北疆的话,这些坐享盛世的太平将军们全都得上战场。
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一将功成的机会,谁有本事谁上嘛。
她单手撑着下巴,想了一下遣词造句,使自己没那么明显:“我在北疆见过西北侯几次,无家无产,无妻无子,每次打仗俱是冲锋在前,血热心静,几场硬仗均是凶险无比,我皇兄泽亲王几次担心他会折损,我看比一些凭祖荫的将军们更名至实归些。”
裴星元就是祖荫的将军,听余情这么说略有些尴尬,不过随即开始笑着解释:“我倒是没别的意思,西北侯在军中名望甚高,已经是三头六臂、铲妖伏魔战神一样的存在,京城的讲武堂把他打过的这些胜仗汇编成了教材,用来教导大楚这些武举和学子们。”
他顿了一下:“再说没有他和泽亲王哪有这太平日子?只不过保家卫国,他杀孽太重,只保了大楚,自家却和突厥结仇,遭受了灭门的惨祸。据说他忧愤交加,急火攻心几天时间就差点病死,看来也不是冷血冷心的。”
裴星元低头喝茶,沉默了片刻,他也有建功立业的野心,不过朝局如此,顺应大势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条路罢了,再张口言语中带有了感佩唏嘘之意:“在下因缘巧合,即当了武官又领了文职,天下太平时军中尚且极苦,何况是西北侯连年征战?”
“千里边疆化作一线,千钧重担似的压在他肩膀上。现在安西的安宁不同于先前本朝历代,是西域各国不再有一战之力的和平,不打仗了大楚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政令田税才能推行下去,何等丰功伟业?”
“只可惜上至朝堂、下至百姓,盯着的全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已,对社稷栋梁也不会有什么感激之意,传言全是西北侯好大喜功、滥杀无辜才为家族招来大祸,国仇家恨全悬在头上,他又不是真有三头六臂,压力未免太大了些。”
裴星元所言不假,凌霄前些日子告诉她,自从凌家出事之后,凌河王处理完后事即随长子凌川起身去了京城,凌安之当时大病方能起身即回家奔丧,可凌河王和凌川一句话也没有再和凌安之说过,凌安之回军中之前拖着病体沉默着给父亲兄长各磕了三个头就走了。
无论如何事情因凌安之而已,他心痛悔恨无法表达而已。
凌安之嘴上不说,余情也能感觉到凌安之家族遭逢大难之后整个人略有变化,比如并未全力复仇,再添杀孽,而是转移了重心开始建设烽火台、圈地放牧、看守丝路;对她也不再拒之千里,柔情蜜意的告诉她,凌安之又有家了。
她心念一动,最近正好得空,许康轶马上就将回京,她何不去西北看看凌安之?
余情之前只觉得裴星元谈吐有度,有使人如沐春风之感,不刻意却能说进别人心里,今日听他谈论凌安之,毫无寻常武将之间妒忌或假惺惺怜悯实则幸灾乐祸之意,有点领悟到这人心中有些天地。
她奇怪道:“你见过凌安之?”
两个人前一阵子全在太原,在军中见过也未可知,可能凌安之怕她尴尬没对她说而已。
裴星元笑着摇了摇头,挽了挽衣袖:“前些时候确实在军中有机会相见,可是凌帅临时有事,就没见成。”
余情猜凌安之可能是担心以后尴尬,回避了见面的机会,也不知道裴星元日后知道了她和凌安之的关系,会不会后悔还褒奖了他一番。
胡思乱想了一通,她不自觉的微微抿了抿唇线,余情也觉得自己刚才说裴星元是凭祖荫的话冲了些,有些欲盖弥彰的摸了摸头发,转变了个轻松的话题:
“以前小时候我总痛恨自己不是男人,弄得家族没个继承家谱的人都没有不说,想上战场立马杀敌也不可能了,可是这一次在北疆,看到数次血流成河,还和丹尼斯琴交了一回手,也算是自己当了一回大帅马前卒,不再有遗憾了。”
裴星元觉得不可思议、顿感心惊,抬眸意外道:“你怎么会和丹尼斯琴交手?”
丹尼斯琴的勇力满朝皆知,率番俄军队压得泽亲王几个月没敢出城门,他当时在朝中,也觉得劲敌棘手:“交手了还能全身而退?”
余情趾高气扬,觉得这个事够吹一辈子:“我在他手下走了四五个回合,小哥哥许康轶就更厉害了,避其锋芒,和凌安之一起,一把金丝大砍刀缠了他几十个回合。”
裴星元心中一动,右手捻着左手拇指若有所思:“看来两军阵前果然万众一心、同仇敌忾,你盈盈弱质,不到千钧一发怎么会有你出场的时候?翼王亲王之尊,竟然也要亲自上阵杀敌,吾辈可能平生没有这种盛况了。”
裴星元目光不自觉的向北望去,梦回吹角连营,沙场点秋兵曾经也是他的志向,曾几何时被岁月将激情磨的差不多了,没想到余情经历沙场还有上阵经历,和别家女子比起来,更是多姿多彩,不由得更生思慕之意。
——他本来眼神在放空,却不想看到一个男人从余情房间里闲庭信步般走出来了。
这男子身材劲瘦高挑,面色有些苍白,龙行虎步,碧绿玉冠束发,长眉凤眼,高挺的鼻梁上挂着一副镜片,下颌轮廓分明又线条柔和,再加上高贵矜傲的气场,一看即是出身不凡。他一下反应不过来,稍微愣住了,心想这男人和余情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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