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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康轶觉得最近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花折用了药的缘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昏迷还是睡着;相伴而来的,是疼痛的时候越来越多,经常半夜被剧痛疼醒。
花折已经在他房间里打起了地铺,随时以备不时之需。
他不想让花折那么辛苦,几次说在外间床上即可,有什么事情叫花折也听得到。花折春风和煦的笑意中透着苦涩,坚持了几次之后缄默半晌,轻轻说了一句在外间心悬着更辛苦,让他彻底没词了。
他仿佛能感觉到胸腹内五脏六腑全脆弱的犹如泡沫,只是他看不到罢了,否则估计轻轻戳在哪哪里便会破溃渗血;第三副药过于虎狼,在他身上基本下不去,花折也只能在每日七餐之后,见缝插针的给他抿那么两口。
花折又开始研究起以血奉药的事,费尽了心思避重就轻的哄着他,说每七天一次就可以,第三副药能抵挡不少消耗;说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可能会峰回路转。
可许康轶心知肚明,这次和数年前不同,他已然没有了转机,重病之人,一天不如一天,从七天一次到每天一次可能之间也就是隔一个月,一旦药石下不去,用不了半个月便能将花折耗死。
他回忆起这次和凌安之、凌霄一起从锦州回来的路上,凌安之在部队打尖休息的时候又钻进了他的寝账探病,看花折不在,扶着他喝口水:
“殿下,人活一口心气。疾病和战争一样,心中信才能打胜仗,花折从来没有放弃过,余情也在兰州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从战略上讲,你只是遭些罪罢了,柳暗花明的转机可能就在眼前。”
看着大楚杀人最多的这位一片苦心,许康轶脸色苍白的揶揄他:“你平时只会杀人,而今却是要救人了?”
凌安之当时接下茶杯放稳,面色凝重的叮嘱道:“无论何种情况,你正确的做法只有八个字:信念不灭,相信花折。”
可惜医生不是元帅,不是敢于冲锋陷阵就能打胜仗。
病人是医生的战场,现实中一半以上的重症无解,而他的病症更是重病的王中之王。
与其气息奄奄的苟且偷生,还不如像狼一样暴起伤人。
不过花折应该不会同意,还是要瞒着他一些。
过年的时候,泽亲王说杜秋心已经有孕,最近临盆在即,他也已经着人暗暗的安排最好的产婆们准备接生,说出生就是在这几天,应该是个男孩。
想到软软的小婴儿,他一个人在书桌前手背支着下巴偷笑的笑容可掬,他没有子女,皇兄的儿子便如同他的儿子一样,也和他血脉相连,这么说他也不算身后无人。
他打算小侄子出生了之后去探望一下,也不耽什么未满月的孩子不能见人的虚礼了。
折腾到了酉时,他也累了,最近他不喜欢听到声响,把身边伺候的人除了一个倒水研磨的小童之外,全屏退了,此刻一个人独自走出书房回到卧室的床上,打算睡一会,却发现特别缠人的小金斑点狗跟了上来。
最近许康轶身体不适,在家的时间久一些,花折忙疯了一样,没时间管它了,小狗对许康轶更见亲近,经常在他身前身后转悠。
此时见许康轶上床,小短腿一跳一跳的,想跟着蹭上床和主人黏腻一下,奈何个头太小,腿还没兔子尾巴长借不上力,黑眼睛湿漉漉的求救似看着许康轶跳不上来。
许康轶起了点少年之心,放松的拿手指左晃右晃,逗了它左右跟着摆头晃脑了几下。
看着小狗可笑,许康轶想了想伸出手把小狗揽到了枕边,金斑点终于找到了热乎的地方,四处找了找挨着许康轶的脖子缩成一个球,把狗头枕在尾巴上也闭着眼睛开始睡觉。
一直到打起了三更,窝在一起睡觉的一人一狗也没从床上起来。
花折三更过半才回来,他最近按捺不住杂草丛生的心境,看着许康轶的眼神越来越复杂,回来后喂许康轶吃了药,熄了灯之后在黑暗中抱膝坐在地铺上,又开始失神,面带笑意有点直愣愣的抹黑盯着许康轶看。
许康轶熄了灯更是什么也看不到,听声音知道花折没躺下好像在黑暗中盯着他瞧,他向床里挪了挪,拍了拍床沿:“地上又硬又冷,到床上来睡吧。”
花折先是一愣,难道自己听错了?
随即嘴角翘起笑的欣喜异常。他利落的闪了外衣中衣,轻手轻脚的上了床,随手把金斑点往枕头上边推了推。
以诊脉为名义,左手搭着这个人的手腕,额头小心翼翼的抵住了许康轶的枕头,看许康轶没反应,右手得寸进尺的搭在许康轶越收越窄的腰线上,盯着许康轶闭眸休息的睡颜——
反正许康轶黑暗之中也看不到他睁着眼,他最近太累了,每天里惶惶不可终日睡不了几个时辰,挨着许康轶得到了片刻心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还在心满意足的盯着许康轶看。
听花折呼吸匀称,挨着这片温暖,许康轶在黑暗中悄悄的睁开了眼睛,他最近身体消耗太大,视力更不济了,只能模模糊糊看到花折雪样脸庞的轮廓。
感觉到花折好像也是睁着眼睛的:“你为什么没睡觉?”
笑意爬上花折的眼角眉梢,心道你不也没睡吗:“康轶,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是个女子的话,你会接受我吗?”
花折虽然武术上是块荒料,不过看着比裴星元都有阳刚华贵之气,再说这问题不用假设。许康轶声音淡淡的,不理花折套他的话:“你睡不着的话,我带你出去,教你骑马射箭吧。”
花折几年前,趁着他高兴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提过想让他教骑马射箭的事,可琐事蹉跎,还只是前一阵子正好遇到花折胡乱射箭的时候教过一次,现在趁着他还有点力气,能拉得开弓弦。
花折迟疑:“康轶,可是你晚上看不见,怎么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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