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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庭扑到血肉模糊的地上,目之所见一片狼藉,开始胡乱摸索,触手的不是黏腻的马腿就是马肠子:“人呢?”炸飞了也不可能一点也留不下吧?
裴星元的亲兵也冲上来了,有一个人眼尖,大叫道:“在那呐,那有一只手!”
宇文庭顺着声音望去,果然,月色掩映下,一只腕上带着护甲的手臂满是灰土和血渍的半埋在土里,半露在地上。
他心如刀绞,裴星元年纪轻轻、何等重要?如今因为自己而丢了性命,自己如何弥补?他失魂落魄,踉跄着手脚并用的爬过去,一摸这只手,触手真实,不是断肢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当即眼泪就下来了,开始用手刨土:“不是手被炸飞了,裴将军被埋起来了,快点挖!”
宇文庭咬着牙抬头,满眼剑光似地盯着宇文载光:“小畜生,你再开炮吧,反正把我炸死在这,爹娘也不一定知道是你干的!”
宇文载光被哥哥眼中的凶狠震到了,轰死了裴星元的话,那就是社稷军出征以来阵亡的最高级别将领,他不敢伤到自己哥哥,粗重的出了几口气,扔下火捻,流着冷汗转身就跑了。
亲兵也顾不上队形了,七手八脚疯狂的开始挖,挖出来的裴星元惨透了,身上被弹皮击中的三四处全在流血,口鼻里灌满了碎土砂石,宇文庭也顾不得太多,当即用挖劈了指甲的爪子给裴星元把口鼻里的碎土抠出来,度了好几口气给他,才算是打通了气道,半晌才悠悠转醒。
再晚挖出来一会,就算是没被炸死,也已经被活埋窒息了,虽说躲过了一条命,可被伤得不清——
他刚才反应敏捷,弃马之后急中生智两手抱头的滚进了旁边十来步外地势低点的车辙里,火炮炸开的震动和碎弹片威力太大,连震带伤霎时间就晕了过去,与此同时炸起来的沙土直接犹如山地滑坡一样,把他活埋了。
全身剧痛,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抡了五百锤似的,左臂和腰又火烧似的,有人可能伏在他耳边喊他,凭感觉应该是宇文庭,耳朵嗡嗡作响,宇文庭和他喊什么他也模模糊糊听不见。
勉强睁开眼,眼前是忽远忽近宇文庭的脸,跪在他身边正眼泪鼻涕全往下流,看口型应该是喊他一嗓子“星元,醒醒,”——之后趴下又度了一口气给他。
鲜血和着泥土糊了裴星元一脸,他一睁开眼睛只有眼仁儿是白的,在黑暗中尤为明显。
紧接着听到亲兵大声喊:“将军睁眼了!我马上先行回军中找大夫,你们把将军送回去!”
待到花折接到刚出土的裴星元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无暇他顾,先剪掉铠甲衣服探遍全身迅速检查内伤,力度适合的按遍全身之后明显松了口气,对闻讯赶来的许康轶、凌安之说道:“是重伤,不过没伤及主要脏器,不会要命。”
许康轶眉头皱成了小冰川,声音里带着紧张:“炮弹的弹片怎么办?”
花折动作麻利,正在就着药童端来的盆用药酒反复洗手,说话迅速沉稳,对身边军医、药童的吩咐一条,药童重复一条:“用药酒将室内全部消毒。”
“全屋十二个位置高低处全摆上四层的烛台,否则看不清。”
“将裴星元全身用药酒擦拭干净。”
“取挑刀等各式刀具来。”
“取麻药。”
“备血。”
“凌帅宇文将军,你们二人别走,先去换干净衣服,麻药劲要是不够的话,你二人把我固定一下他。”
花折看宇文庭一脸悔恨的站在旁边,也大概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伸了一下下巴示意他:“宇文将军,一会帮忙按住他,裴将军没事,遭点罪罢了。”
许康轶刚想转身出去换衣服,却看到裴星元悠悠然又转醒了,张了张口好像是想说话。
许康轶马上蹲下了,贴着裴星元的耳朵:“你没事,花折一会把炮弹的碎片给你取出来。”
凌安之动作麻利,正在用沾了药酒的纱布给裴星元擦拭身上的尘土,裴星元吐出一口血沫,面如死灰,惨不可言,声音极度虚弱,许康轶的耳力也才能勉强才能听得清:“是我…一时不查,未提防…宇文载光,宇文庭…差点给我陪葬,和他…无关…”
花折觉得他的病人就没有省心的时候,已经将麻药开始往裴星元身上抹了:“泥菩萨,先顾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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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春入夏,由夏入秋,裴星元虽然年轻力壮,但这是两年来潼关后第二次重伤,也躺了好一阵子不能起身,花折担心他落下病根,对他看顾算是严格,总体上来说恢复的还不错。社稷军围住京城已经大半年了,让逃兵出城的目的已经达到,过了夏天之后直接在京城外坚壁清野,在城外几里处设下重重关卡,不再允许京城内的人士随意外逃,真的如同花折所说的:“出城一口人就是带出来一张嘴,老鼠不许进去,苍蝇不能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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