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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一句“去罢”出口,谢云崖再无顾忌,安阳王回京当日她便往安阳王府去了。

安阳王在门外侯着,见她什么东西也没拿地出来,一时变色:“谢家人为难你了?!”

谢云崖掀起眼笑看安阳王:“沈郎多虑。伯父光风霁月,如何会为难于我。”安抚似握住他的手,柔软冰凉的手指按在安阳王掌心手背,他一阵心驰神荡,顿忘自己方才想说之话。谢云崖浅笑着收回视线,扶着安阳王的手垂首弯腰进了牛车。

府内谢景行在谢清书房“噌噌噌”走来走去,锦绣衣摆被甩得“哗啦”作响,整个人几乎气成河豚:“叔父!您就任十四娘这样胡闹?!”

谢清看着手里道经,眼抬也不抬:“她不是孩子了。”

谢云崖做下这个决定,是有何隐情又或者当真是被安阳王所迷一时糊涂都并不重要,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能承担得起做下这个决定所会带来的后果,就已足够。

——所以谢清只问了谢云崖那样两个问题,便轻易放她离去。

她选什么,他不阻挠。就如谢清对柳似说过的那样:人生百年,他愿她无愧己心。

对柳似尚且如此,何况谢云崖?

他和谢景行都不过是外人,他们无权替谢云崖选择,更不必以爱之名替她做决定。谢云崖很清醒,比起他们,她更明白,于她而言,哪个选择才叫“好”,什么才是正确的决定。

并非谢清不在意她,而是谢清给她足够自由。

只是,既然这么做了,那就要做好承担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的准备。

例如谢清不再认她,例如——

谢清将手中书页翻过,淡淡说一句:“找个日子开宗祠,谢云崖这个名字,从族谱上划了罢。”

谢景行骤然顿步,霍然抬首看谢清:“叔父!十四……”

谢清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谢家十四娘子染病暴毙。”

“……是。”

自古以来的规矩,女子不入家谱。当初谢云崖说了此生不嫁之后,谢景行在谢清的默许下顶着族老族亲的压力将谢云崖三字添上族谱,如今……也将由他亲手划去。

终究是谢云崖辜负父兄爱怜。

谢景行扶着门框微微失神:十四娘啊……他可值得你这般做?

值不值得都不要紧了,谢云崖再无回头之机。

作为先生,谢清曾教导谢云崖的第一个道理,叫做——

落子无悔。

谢云崖既入了安阳王府,自当办个婚宴。谢景行从自打脸地去把谢云崖的名字自族谱上划掉后,好生安分了一段日子,待了半个月,眼见安阳王府一直没有动静,又坐不住了。

“沈庭这小子什么意思?我阿妹……”被谢清冷眼一扫,谢景行哑口,反应过来瞬间改口,“云崖进了府,他也没半点动静,还想叫人无名无分跟着他不成?!”

棋盘上是一局残棋,谢清捻起棋子收拾棋局,指尖凝白,一时指色玉色相融,教人辨不出何处是手指何处是玉子。

他冷冷道:“纳妾需摆什么酒宴?”

谢景行勃然变色:“妾?!他敢!”

谢清“呵”一声冷笑,声色冰凉,如数九寒天的凛冽冬风,刮得谢景行从头顶凉到脚心,一个激灵冷静下来。

谢景行安静了,谢清将手中棋子丢回棋笥,玉子相击泠然作响,他声色更胜玉磬三分:“正妃宋氏,侧妃许氏、安氏,安阳王府可还有妃位?”

自是没有的。

谢景行气得一时说不上话来,好容易缓过来,胸前起伏不止:“岂有此理!”

谢清终于抬眸看他一眼:“无父无母,无亲无族,谢云崖一介孤女,凭甚做亲王之妻?”

——是啊,没了谢家十四娘子身份的谢云崖,又哪里够格给一位亲王做妃子?

谢景行死死握住桌沿,手上骨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最后终于松手,任手颓然落下:“叔父……说的是。”

当着谢景行,谢清一幅不近人情半点不念旧情的样子,然而谢景行这面走,他那面就更衣出了府。

衡阳郡主坐在茶馆包间内,身后两位女婢侍立,锦衣华耀,珠钗雍容。衡阳郡主——便是那位安阳王正妃——握着茶杯缓缓在手中转动,眉心微锁。美人便是美人,即使此时面带愁态,也美得惊艳。只是此时她心里的思量就未有那般美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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