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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们忧心与否朕是不知道了,但左相大人确实十分忧心此事。今日下午,他与朕商议完国事之后,曾委婉地表示,要延请名医来为他的宝贝女儿调理一下身子,好早日为朕诞下嫡子,以固社稷之本……”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阿仪妹妹,你的秘密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什么叫我的秘密?是咱们的秘密!”她纠正,然后一本正经道,“既然大家都这么忧心,那么如果陛下您有了嫡子,无论是父亲,还是大臣们,都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他不料她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愕然,差点就往别的方面想过去了。一瞬之后他反应过来,眼睛微眯:“嫡子?”
“确切地说,是嫡长子……”
他笑了:“你在打阿瑀的主意?”
“阿瑀一岁以前本来就是由臣妾鞠养的。是陛下您翻脸不认人,养到一半就把他抢走了,远远地安置在佑心殿,臣妾想见一面都要走老远。这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您是不是也该自我反省一下,把他交给臣妾,让臣妾在长秋宫照顾他?”
“这么大的乱子……”他低声重复道,“这么大的乱子不都是你弄出来的吗?
“你弄出这么大的乱子,甚至不惜拿阿瑀当靶子,原来不仅仅是为了对付江氏和万黛,还打算趁机把阿瑀抢回去?”他的眼神分不出是阴沉还是赞赏,“阿仪妹妹的这出一箭三雕,玩得很漂亮嘛……”
“陛下也说了,是抢‘回去’,”她着重强调最后两个字,“您也承认阿瑀是该由臣妾来照顾的。姒墨临去之前,我亲口允诺了她,会将这孩子视若己出、全心爱护。臣妾不像陛下您,我的诺言,从来都是算数的……”
“你的诺言?”他忽然被挑起了怒火,“你是不是还答允了那秦绍之什么诺言?”
终于提到了。
终于还是提到了。
自打她平安回宫,自打今日早晨在宫门相见,这个名字就一直横亘在他们之间。
他却什么都没有问。
仿佛她真的只是因为抱恙而留在椒房殿休养,仿佛那天晚上她不曾当着他的面与秦继一起从断崖飞桥上跳入万丈深渊。
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但是怎么可能呢?
只要闭上眼睛,她似乎都还能看到姒墨坐在江畔的竹楼上弹琴,长发披散、眉目如画;看到秦继在烟波浩渺里朝她微笑,月光也不比他的姿容夺目;还有姬骞在满庭芳草间强硬地搂住她的腰,轻声在她耳边说着动人的承诺……
她以为她再也不会想起来了。那样美好的回忆,那样揪心的过往,她以为统统都和那个人一起被深埋黄土之下,就算被掘出来也不过是凄惨可怖的白骨,再不复旧日光华。
但是他回来。带着尘封的往事,趟过这么多年的时光,却一如曾经的那般无悔深情,如破空而来的神一般,救她于死地。
她无法骗自己说她无动于衷。
“怎么了?动情了?痛不欲生了?”他口气讥讽,“那你怎么不跟他一起走了呢?你还回来做什么呢?”
万黛这么问她,他也这么问她!为什么人人都要这么问她!
他以为她真的愿意留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过着勾心斗角、夜不能寐的日子吗?他以为她愿意变成这样一个手染鲜血、面目可憎的疯子吗?!
这一切究竟是谁造成的?!
她忽然溢出一声冷笑:“陛下以为臣妾不愿意吗?”语声低幽,情思缱绻,“臣妾巴不得随他去到天涯海角,永远不再回来!可是臣妾担心,担心您和父亲会因此对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臣妾可不能忍受他在我面前再死一次……”
姬骞眉头狠狠一跳。他凝视着那张冷意潋滟的脸庞,一壁冷笑一壁不住颔首。
很好。很好。这才是真实的温慕仪。那个永远知道如何用言语迅速激怒他的温慕仪。那个永远不肯在他面前落半点下风的温慕仪。
方才的温情不过是假象,撕开那层伪饰的面具,他们不过是两个手执利剑、伤人伤己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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