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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儿也不甘落后,梳理起和瑾凌乱的额发安慰道:“是啊,父皇像神明一样,听到我们的呼唤马上就出现了,沁儿见到父皇好高兴好高兴。沁儿说相见姑姑,父皇就带我们来见姑姑了!”
两个少女左一言右一语,和瑾本已凌乱的思绪被她们搅得更加乱,但有一句话她听得分明。那一身明黄色的长袍已经来到了眼前:“小瑾,你没事吧?”
和瑾怔怔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上想必一定狼狈极了,陛下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深深皱起了眉。宽厚的手掌抚上她的脸庞,掌心带来熟悉的温度时和瑾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承载不了落了下来。她捧住兄长的手,无声地流着眼泪。
和瑾的崩溃让陛下很出乎意料,他本带着怒意而来,此刻只好将妹妹揽住怀中,像哄自己的女儿一样柔声安慰。
跟她一起的十六年都不曾见过她这般绝望的神情,在她失踪的一天一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陛下轻拍着和瑾的肩膀,欢儿和沁儿围上来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欢儿抬起来问陛下:“姑姑跟沁儿一样害怕所以哭了吗?”
沁儿听到孪生姐妹的话不服气地反驳:“欢儿你也害怕,干嘛说我一个人。”她挤上去推开小姐妹,急于证实自己并不是最软弱的一个,手心传来一阵奇怪的触感。她举起手看了看,只见小小的手心上满满的都是血色,视野里大片大片的红。
“父皇,姑姑流了好多血!”欢儿先行反应过来,吓得捂住嘴惊叫起来。
陛下这才发现和瑾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素色的披风下,单薄的身体就像在荆棘丛中滚过一样,浑身都是血污。
刚刚还哭着栽进他怀中的少女竟不知何时已经失去意识,昏厥了过去。他急忙召来侍从:“快,送公主回沁春园!”
即恒上前进言道:“陛下,这片树林是个很大的迷宫,如果不遵循阵法之理去破解恐怕……”他话只说到一半就发现陛下来的方向整齐地排着无数盏灯火,犹如一条长龙蜿蜒至林中深处,直到看不见的雾中。
原来是无数个宫人隔着相同的距离点灯引路,灯火长路的尽头一定就是沁春园。他讪讪地闭了嘴,顿感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遥远得实在太过分。
陛下安置好和瑾,让两个丫头一起离开,怒意便转向了两个失职的护花使者。他看向满身粘液的即恒,脸上满是嫌弃的表情,厉声道:“即恒队长,你可知罪?朕将两位公主交予你,你却让她们孤身置于危险之中,若非朕及时赶到恐怕她们都已遭不测。”
发生了这等大事,即恒心知这一劫必定难逃,但他忍不住觉得委屈,眼角余光瞥到身边一语不发的男子,一个坏主意闪过脑海。他单膝着地,恭恭敬敬地回答:“卑职知罪,还望陛下开恩。”
这家伙竟然会乖乖认罪,这让陛下不禁皱起了眉头。然而下一句少年就露出了狡黠的尾巴:“虽然陛下有令要我保护两位小公主安危,但卑职谨记六公主懿旨,不敢有丝毫怠慢。所以当六公主失足跌下山坡时,卑职第一时间赶去营救,不料学艺不精,非但没有保得公主平安,然而让她身受重伤……”他停顿了一下,愧疚地低下头,“有暮将军陪伴在公主身边,卑职不该置陛下旨意于不顾而去强出风头,终至酿成大祸,所以卑职知罪。公主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卑职定以命谢罪!”
一番话言辞恳切,陛下自然听得出他话中另有它意,但既然少年主动担下责任,他又怎么会格外开恩,便顺水推舟道:“好,即恒队长有如此担当,不枉成将军一片热忱向朕举荐。如果六公主出事,就休怪朕不念成将军的情分,定饶不了你了。”
“听候您的发落。”即恒咬了咬牙,将怨气硬吞回去。
虽然陛下难消心头之恨,不过即恒认输的结果多少让他恢复了些许心情。他转向沉默伫立在一旁的男子,心底的怒意又升了起来。
“成雪,你抛下两位小公主不管不顾,将欢儿沁儿丢在荒山野林里任其自生自灭,你有何话可说?”
暮成雪冷淡的视线自低头认罪的少年身上移开,毫无波澜的眼眸里愈发寒冷晦暗,他垂下眼眸,低声道:“臣,无话可说。”
陛下俊朗的容颜阴沉了下来,他凝住暮成雪,慢慢道:“朕对你很失望。”
明黄色的长袍衣摆振空一挥,陛下怒而转身离去。宫人们持着宫灯紧紧跟随,无数灯火在即恒眼前一一晃过,渐渐远去。
即恒自觉地远远跟在队伍末尾,暮成雪则跟在他的身后。
“你为什么不拆穿我?”即恒向后瞟了一眼,终于忍不住问。
暮成雪冰寒的眸子望着他,沉默无言。
即恒耸了耸肩,跟这样一块木头在一起不闷死才怪,但当他以为暮成雪不会回答的时候,暮成雪忽然开了口。
“小瑾还不知道你的真面目,但是陛下知道。他不告诉小瑾,自然不会让我说。”
即恒的脚步顿住,暮成雪自他身后缓缓走上来,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冷冷地警告道:“如果你敢对她不利,我一定杀了你。”
如冰雪一般的眼眸仿佛早已将一切看穿,在那双眸子的盯视下即恒忽然感到身体发凉。他本以为暮成雪是一个没有感情,习惯于听从命令的人,他对和瑾的执着同样简单得就像白纸上画出的一道黑线。
然而此刻他却突然发现,暮成雪绝非如他以为的那么纯粹。白雪吸附乌尘,掩盖污秽,但在世人眼里依旧洁白而美丽。暮成雪并不是一张白纸,他对和瑾的深情也不是白纸上唯一的色彩。
所有的事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的眼中并非一无所有,而是容纳了一切。只有当他认为有必须要去做的事,冰层覆盖下的火焰才会破冰而出,将一切事物烧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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