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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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世世纪末的女将军VS清冷鬼夫

乔玥躺在树干上,看着在太阳下隐隐散发着血色光芒的玉玦,娘说她出生的时候便带着这半枚玉玦,这是她的订婚信物！

乔玥她自小就知道自己有一桩冥婚，她并不排斥,反正这世间的男儿都是软蛋怂包，嫁给他们不如嫁给这作古数百年的死人,这样再也不会有人阻止她上战场、杀敌寇，为大宛守住这最后一道边疆防线。

“报…………边疆急报！”一个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的士兵，风尘仆仆的奔向大将军府,还没进门，便已经筋疲力竭,跌倒在大门外。

门口时刻候着的小童,赶紧召集护院，生前扶起传信士兵。

“报…………边关战败，大将军被擒,生死未卜,少将军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士兵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双手用力抓着护院的手，眼泪直流,“告诉老妇人夫人少夫人大小姐，少将军没了…………”

原本平静的大将军府，顷刻间哭声一片,白绫飘飘、缟素满堂。

怀胎九月，挺着大肚子的少夫人，当即昏了过去，被随身侍候的婆子掐醒之后，便送进了产房。

夫人眼含泪水，强忍悲痛，照顾一家老小，有条不紊，将上上下下打理的井然有序。

作为将军府的女主人，她…………心中早有准备！

“大小姐，你要去哪里？大小姐、大小姐…………来人啊，大小姐离家出走了，快来人啊…………”侍女边跑边喊。

“站住，你要去哪里？”将军夫人闻声急匆匆地赶来，看到一身短打男装，长发束于脑后，背后背负长剑，一身英气的少女，心中伤痛和忧虑参半，这是他们乔家仅剩的一点儿骨血了。

“去边关，救阿爹，带大哥回家！”乔玥扭过头，眉头紧锁，忍住眼中的泪意，一脸凛然的说道。

“回你的院子，继续绣你的嫁妆，打仗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女孩家家的插手。”夫人厉声说道，完全不给乔玥辩驳的机会，“来人，送小姐回房，没有我的命令，禁止她外出，违者，打断双腿，发卖了。”

“是，夫人！”一众仆人忙弯腰低头，应道。

“阿娘，你不能这样，你怎么能忍心眼睁睁的看着阿爹和大哥埋骨荒野，看着乔家军的儿郎们战死沙场。”乔玥急切的喊道。

大哥战死，阿爹被掳，群龙无首，军中定然如同一片散沙，再加上军营之中各方势力混杂，小皇帝无权无势，皇权旁落，此时能救阿爹的，只有她一人！

将军夫人赫然转过身，一步步逼近乔玥：“战士，战死沙场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从你爹、你大哥参军第一天起，他们就做好了随时以身殉国的准备，而作为他们的妻子、母亲，我能做的就是守住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安宁。阿玥，你要和娘一起守护住这个家，守护你哥仅剩的一点儿血脉。”

“夫人，生了…………少夫人生了，大胖小子，六斤二两的大胖小子，少将军有后了！”后院的小丫鬟急急忙忙跑到这里，前来报喜，这是自战报传来之后，大将军府唯一的大喜事。

“少夫人如何？”夫人问道。

折腾了两天两夜，将军夫人一度以为自己这位儿媳妇儿撑不过去了。

“少夫人也好，母子平安！”小丫鬟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擦去眼泪。她是少夫人的陪嫁丫鬟，自然比常人来得更亲厚一些，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心疼拼死也要为少将军生下这唯一血脉传人的少夫人。

“不愧是我乔家的儿媳妇儿，我替乔家谢谢她了！”将军夫人多日未曾落下的眼泪，此刻终于湿了满面。

儿啊，你看到了吗？你当爹了，九泉之下娘也总算是能对你有所交代了！

乔玥看着母亲远去的背影日渐佝偻，鬓边的黑发间更添了几缕白发，心中越发坚定了北上边关的决心。

爹，等我来救你！大哥，等我带你回家团聚！

“小姐，你真的要去上香吗？”小丫鬟吉祥一脸不信任地看着乔玥。

“那是当然，不然我还能去哪儿？”乔玥暗地里瞥了一眼藏在食盒之中的包裹，幸好没有人发现。

“那你上上香怎么不去相国寺啊？你还带着这佩剑做什么？”吉祥怯生生的问道，她真的怕小姐丢下她一个人跑了，这样她怎么和将军夫人交代啊！

“相国寺人太多了，今天我们去一个新鲜地方，那里的神明可灵验了。只是那里地处偏僻，为了以防万一我便带上这剑保护你们，谁知道这林子里面有什么贼寇啊、老虎、豹子之类的。”乔玥眼神不停地望向四周的山林，胡乱说道。

“这怎么可能呢？这荒郊野外的能有什么？”吉祥自我安慰道。

“正因为荒郊野外的，一切才皆有可能。”乔玥眉眼上挑，带着一丝恶趣味。

“小姐，不怕，我们有这么多人保护，就算是遇到山贼猛兽也不用担心。”吉祥信誓旦旦的说道。

“如果你能放下抓紧我手臂的手，我可能还信上几分。”乔玥看着自己的手臂说道。

“对不起，小姐，我太紧张了，捏疼了你吗？我给你揉揉…………”吉祥赶紧放下手。

“不用，你家小姐还没这么娇贵，你和他们在门外守着，哪里都不要去，这里面可不是人人都能去得的。”乔玥站在那扇黑色的实木的大门前，对身后的丫鬟和护卫说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应道，谁不知道这将军府的大小姐乔玥一向不按常理出牌。

“怎么？你们非要跟来不成？我又不会跑，再说我出来的时候可是经过阿娘同意了的。”乔玥瘪了瘪嘴。

“小姐您和夫人说的是去进香，为大将军祈福，为少将军超度，结果却带我们来了这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子中的古宅…………”吉祥忍不住小声地反驳了几句，为了怕大小姐中途开溜。

“去相国寺求神拜佛那是求别人家的神佛，来这里上香那可是求自家的神明，自己家的人当然是更向着自己家了，这能一样吗？你们乖乖在这等着我上香回来。”乔玥说完便走上门前，敲了两下房门。

“你姐，你一贯有理，还都是一些歪理，反正我们都说不过你…………”吉祥碎碎念道，不过也不敢贸然上前。

她之前和父母亲来过这里一次，当时也是这般敲了两下门，便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过来开门。只是，这次来的并非什么老人家，而是一个□□岁梳着发髻的小道士模样的人。

“乔玥小姐，请进！先生在里面等着您呢！”小道士恭敬的说道。

“你认识我？”乔玥忍不住好奇道，她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已经是七八年前，那时候这个小道士应该是才刚刚出生吧。

“这座宅子没有不认识乔玥小姐您的，我们都在等您的到来。”小道士一本正经的说道，模样谦卑恭敬。

乔玥茫然的点点头，虽然心有疑虑，但是仍然跟着小道士进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座院子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就好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很久的样子，更甚至她感觉这里比大将军府都更能让她安心。

“乔玥小姐这里请，从这里直穿过走廊，便是上香的祠堂了，后面的路就请乔玥小姐一个人走，我就不陪你了，若能诚心祷告，小姐心中所求之事想来便能心想事成。”小道士指了指前面的那间比寻常房屋更高一点，隐隐露出屋脊的地方说道。

乔玥点点头，谢过小道士，捏紧了手上的食盒，按照他所指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途中路过一大片荷花池，这个时候荷花的时节本已经过去，可是这里的荷花却开放的依然热烈浓艳，一大片一大片碧绿的荷叶层层叠叠地铺在水面上，散发着淡淡的荷叶清香，用它来做荷叶蒸糕想来一定很好吃。

姜昼无立在祠堂前的窗户边上，恰好看着少女眼神切切地望着那一池荷花出神的模样。

想来是又想吃荷花糕了吧，她好似骨子里便喜欢这软软糯糯的，又带着一股清冷香味的糕饼。

走进祠堂，还是那样，一尊漆黑鎏金字体的牌位立在供桌中间，上书“姜氏昼无之牌位”，旁边两排同款黑褐色的太师椅，数百年不变。

咦～～～～为何我会有这种熟悉的感觉，明明这也才是我第二次来。

乔玥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往里走，捻起一炷清香，借着旁边的烛火点燃，幽幽冷香萦绕于室，更加重了这里的冷幽之气。

既然来到了这里，也没有不拜的道理，乔玥跪在地上早就准备好的蒲团上面，对着牌位三叩首，口中念念有词。

“未来相公，请保佑我此去边关救回我阿爹，带回我家大哥的尸首…………再一次失约并非是我本意，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一定会前来履行婚约…………”

“你要去边关？”

一道清冷的声音冷不丁的从一侧响起，吓得乔玥一屁股坐倒在蒲团边上。

“你…………你是谁？你出来，不要故弄玄虚，我告诉你，我可是大将军乔默的女儿，身怀绝技，不怕妖魔鬼怪。”乔玥握紧背后的长剑，仔细的环顾四周，却根本看不到有任何人的存在。

“原来你这一世看不到我！”姜昼无眉头微微皱起低声自语道。

“什么你呀我的，你不用吓唬我，我乔玥可不怕什么厉鬼妖邪，这里是我夫君的祠堂，他生前可是有名的方术道士，修为颇深，尔等小鬼儿还是速速离去，以免惹得他不快，灭了你。”乔玥大声说道。

“呵～～～～”姜昼无轻笑一声，这小丫头还真是没大没小的习惯了。

“你笑什么？我奉劝你速速离去，莫要自寻死路。”乔玥仔细辨别着声音的来源之处…………

在东南方位，乔玥随即一剑刺了过去，却被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捏住了剑尖，任她怎么抽，都拔不动这剑。

还真是大白天的活见鬼了，乔玥不信邪，当即松掉剑柄，按理说应该掉落在地上的剑，此时却稳稳地停在半空中，丝毫没有坠落的意思。

“你…………你是什么东西？”乔玥勉强稳住心神，眼睛四处乱飘，寻找着最佳的逃跑机会。

然而，不管她往哪里走，这悬空的剑却始终如影随形。

“不行了…………我不跑了…………呼呼～～～～”乔玥瘫坐在太师椅上，大口喘息着。

“你要去边关救你的父亲？”那声音再次问道。

“对，我阿爹生死未卜，现在能救的只有我一人，更何况，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乔家军全部死在边关，成为政治斗争之中的牺牲品。”乔玥平静了一下心神，认真的说道。

反正她也打不过这“鬼影”，不过瞧这“鬼影”虽然一直逗弄着她，却丝毫没有伤她的意思，乔玥也忍不住放心了些许的戒心。

“你还懂政治？”姜昼无忍不住调侃了一句，那只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小肥猫长大了呢！

“哼，你别瞧不起人！”乔玥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那你来说说这当今的天下格局？”姜昼无端坐在供桌左侧的太师椅上抿了一口清茶。

“现如今，商贸流通频繁，互通有无，世界各地都有了联系，大宛经济繁荣，然而兵力弱，兵器落后，早已经成了他们口中的肥肉。然而，这并非是大宛面临的最大困境，最大的困境时小皇帝年幼，皇权旁落，朝中大臣各有异心，派系复杂，人人为求自保，争权夺利不停歇，真正为国为民的人早已被打压的打压，残杀的残杀，徒留几个无权无势的只能在朝堂之下骂上几句，可又有什么用呢？内忧外患，亡国已是早晚的问题…………”

“你既然已经知道，为何还要一意孤行，这边关守不住了，你去只能是送死！”姜昼无无情的戳破这个冰冷的事实。

“我知道，阿娘也知道，阿爹和大哥他们都是权势下的牺牲品，可是这是我们的国家，也是我乔家儿郎们挥洒热热血守护的国家，我身为大宛国的一份子，身为乔默的女儿，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样毫无意义地去死，我们可以为国为民战死沙场，但是绝不能成为自己人剑下的亡魂。”

“去吧！做你想做的事！”姜昼无将剑插入乔玥手中的剑鞘。

“你…………支持我？”乔玥看着手中的剑，不敢相信会有人支持她去做这种与送死无疑的事情，就连她的母亲都不同意她的决定。

“哪怕千万人阻挡你，只要你认为是对的事，我姜昼无都支持你！”姜昼无抖落衣袍上那看不见的灰尘，起身隐入黑暗之中。

“姜昼无…………”乔玥看了看香炉前那三根就要燃尽的棋楠香，还有隐藏在烟雾之中漆黑色鎏金字体的牌位。

“姜昼无，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当然会嫁你为妻，不离不弃！”乔玥拿起食盒中的包袱，再一次对着牌位拜了三拜，转身快速的离开。

姜昼无站在窗前，看着乔玥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我等你回来！”

没有人知道这个一身黑衣，体格娇小，身体灵活的小兵从哪里冒出来的，只知道她率领一小队乔家军穿行在雪山之中，潜伏在敌军营帐之外数月，不仅成功的击杀了敌军首领，还救出了被敌军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大将军乔默，有效的延缓了敌人的攻势，为大宛赢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不过，大宛到底是国运衰竭、气数已尽，在边关士兵苦苦挣扎了数月之后，终于因为等不来救济的粮饷和援兵，被冻死饿死过半，边关的士兵，有的投降昂、有的逃逸，仅剩不足百人的乔家军苦苦支撑最后一道防线。

“乔家军，听令，分成两队人马，一队带着所有物资和伤残士兵后撤，另外一队随我镇守边关！”一个皮肤干裂黝黑，个头儿比普通人矮上一头的人，包裹在那略显宽大的战甲之中，越发显得她身体娇小，体格弱小。

这里处了四肢尚还健全的乔玥，早已没有一个能能上阵杀敌的人了，苦守边关数年，乔玥不希望看到她们继续埋骨他乡、马革裹尸！

“我愿追随少将军镇守边关！”

“我也愿意！”

“我们不走，愿誓死追随少将军镇守边关！”

…………………………

“所有将士听令，除我一人之外，所有人后撤，带上我阿爹大哥，回家！”

“少将军！”

“这是军令，军令如山，尔等身为军人，以服从军令为天职。”乔玥沉声说道。

西北的寒风夹杂着雪花，灌入她的肺腑之中，乔玥忍住喉中的腥甜，看着远方白雪皑皑之中那一道黑压压的边线，这样的黑色，让她忍不住想起秦陵山、姜家宅、小祠堂中那一块漆黑的鎏金字体的牌位。

“快走，违抗军令者，军法处置！”乔玥厉声喝道。

众将士无奈，只得互相搀扶着离开。

看着乔家军走远的背影，乔玥喉咙一痒，一口鲜血如点点梅花绽放在皑皑白雪之中。

“怎么样？要我带你走吗？现在走还来得及哟！”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乔玥耳边响起，自从她离开姜家宅子之后，这个贱兮兮的声音便如影随形，惹得她烦不胜烦，不过也多亏了他给她提供的零星的情报，才让她成功救出父亲的同时，还能全身而退。

“怎么不说话了？要是让姜昼无看到你这副模样不知道该有多心疼。”白无常啧啧两声。

乔玥脸上一红，忍不住用那干裂的手遮住了脸颊，随即想到自己的脸早就被这凛冽的西北风刮趔晒黑，早已经不是以前的白皙娇嫩，更加看不出脸上的红晕，随即便放了下来，继续往前走，挨个点燃起帐篷边上的干柴，营造出有人的样子，给撤离的乔家军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大雪封山的，干柴也所剩无几了。

“你脸红了吗？不过你这样子，脸红也看不出来。”白无常忍不住打击道，不知道为什么，他见到乔玥总是忍不住要刺上她几句。

“你来早了，我还没死呢！”乔玥真的快受不了这聒噪的死神。

“不过，离死也不远了！”白无常笑着说道。

乔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独自坐在一堆篝火前，用烧好的热水慢慢擦拭着自己的这皲裂的手和脸上的泥垢。

死，也要体面！

红肿龟裂的手刚刚泡进热水里，一阵刺痛的便从手蔓延到骨髓里。

“冻裂膏，最后一罐了，别再让给别人了，”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白无常自嘲笑道，“想让也没有机会了，这里除了我这个死神，那还有什么能和你心平气和说话的人。”

乔玥深入敌营，一剑杀死了他们的首领，他们现在巴不得将乔玥碎尸万段呢！

“谢了！”乔玥顺手接过，擦干手上和脸上的水，一点点均匀的抹在手上脸上。也许是死神的东西，这药膏刚一摸到伤口处，便有一股沁凉清香的味道。

“荷花味儿的…………”乔玥放在鼻翼间闻了闻，好久没有闻到荷花的清香了。“加了点荷叶在里面，姜昼无说你很喜欢这个味道。”白无常说道，看着这个十五六岁的娇娇小姐，对着一罐冻伤膏这般爱不释手的样子，白无常冷硬的心也忍不住轻轻颤动了一下，她本可以不必如此的，奈何世事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