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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华婕抱着书包,一脸怨愤、垂头丧气的走出沈墨书房。

跟在她身后出来的少年却神清气爽,虽然面上有华婕同款晕红,但?眉舒眼润,显得满足而愉悦。

像被糟’蹋的花姑娘,和欺负女孩子?得逞的霸王。

“生气啦?”沈墨斜跨前一步,歪头问她。

华婕转头横他一眼,背着书包蹬蹬蹬跑了。

到楼下,仰头喊了句“谢谢你给我补课!”,然后跟画室里沈佳儒道了个别,就急吼吼的跑走了。

沈墨身体撑在楼梯扶手上,望着窗外少女背影消失无踪,像个跑进雪中的小精灵。

他忍俊不禁,回味无穷。

小土豆的腰真细,毛衣宽松松的,他一直觉得她是个水桶腰直筒身材,现在看来不是的,女孩子?穿着毛衣像超厚毛的狗子?一样,胖都是假的,毛一打湿了,就露出细瘦的真身。

脑中又回想起她被束在他掌中无处可逃,挣扎着气恼着,最后红着脸超气的低声叫‘爸爸’。

“哈!”他忍不住笑出声,被自己吓一跳,四下望望,还好没有人。

转身回到书房,他又坐回方才的位置,依靠着大书桌,独自回味和傻笑。

面颊逐渐泛红,笑容仍在扩大。

……

……

这一天上午,华婕跟着老师学画时,华父华母到富云大厦,又租下了最小的一间家具铺子。

合同签好,钱交付后,夫妻俩在两个铺子间查看一番,又记录下了许多插座之类的信息,重新用尺子?量过尺寸后,清扫打理了一番。

其他家更早之前租出去的铺子都在装修,华父看了看,琢磨过后,回头对妻子说:

“我下午就去段里办停薪留职手续,两个铺子的装修,我自己搞吧。”

“能弄的来吗?要不也找个装修队,把主要的活干了,你还是主盯家具吧?”华母有些担心,两个铺子加起来,两百多平方,装修可不是个小工程量。

他们谈话间,在给隔壁装修的一个矮胖男人从装修围帘里钻出来,笑着道:

“您把这个最大的铺面租下来了?”

说着就往华父手里递烟。

矮胖男人手上身上都是白灰,头发和胡子上也粘了许多灰尘和装修碎末。

华父接过烟,掏出打火机点燃后,又将打火机递给对方。

矮胖男人摇摇手,用自己的火柴点燃烟后,又笑着问:

“我叫文团,这边两个铺面的装修都包给我了。老板贵姓啊?”

“华。”华父笑答,转而问道:“全包装修啊?”

“对啊,物料什么?的也都是我买。”文团吸一口烟,看了眼华父身后的铺面,继续道:

“全交给我省心嘛,老板们就负责做生意赚钱,这些乱七八糟的活,全给我干就行。

“华老板大手笔啊,租了最大的铺面,看样子是要做大生意了。”

“没有没有,女儿心思?比较大,想要开局就做大盘。”华父转过头,有些感慨道。

钱滑滑的往外流,他心里烧的慌。

早上起来嘴角就起了两个水泡,还是有压力的。

怕赔本啊。

“?”文团愣了下。

啥?女儿?啥意思?

华父转头捕捉到文团的疑惑,他也没准备多解释。

“华老板要不要装修啊?我这边带的师傅们手艺都很好的,泥瓦匠,木匠,水电工啥的都有,你这边提出来要做成?什么?样,我都能给你整。”文团嘿嘿笑着继续搭茬。

“不了,我这边有挺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准备自己装。”华父兜里揣着华婕的设计图纸,整体装修主体材料就是木头,其他的一些焊接、瓷砖之类的活他也能干。

现在他们家住着的房子,刚买的时候跟毛坯房也差不多,都是他和媳妇,带着朋友一起搞的。

简单的水电工啥的,他都能干。

而且女儿做的设计非常先锋,具有相当强的独创性。

他也不太想假他人之手,怕别人搞不了,再者也担心别人抄他闺女的想法。

文团挑眉上下打量了下华父,有些诧异道:

“华老板您亲自装啊?就一个人搞吗?”

“嗯,工程量还可以。”华父淡淡笑了笑,脑海里已经有了开工推进步骤。

而且跟厂里做低端产品定制,也需要给工厂一段时间,正好够他把两个铺面装起来。

而且装铺面到底不像装修家居,面子工程做漂亮就行,又不真的需要引水入住。

华父整了点白塑料布,把自己租的两个铺面都罩起来。

一则遮掩其他人视线,拢住一个私人空间。

再则也能挡挡灰,其他家装修搞的这一片都乌烟瘴气的,不挡住的话,他们夫妻俩今天刚扫的地,明天又得一层泥灰。

弄好后,华母去建材市场买华父清单上的东西,华父则骑着摩托去城边缘的厂里定货。

他跟华婕商量好了,所有从厂里定的东西,都只做组件儿。

让专做木料的厂商做家具的桌面、桌腿、椅子?面、椅子?背、抽屉什么?的。

让专做五金件的厂商做各种五金组建。

全部组建弄好后,拉回来自己拼,不给厂里看到产品的成?品样,避免图纸外流,其他厂家过早的山寨抄袭。

华父直奔早就选定的厂家,跟车间主任一起吃了午饭,就把事?定下了。

回程时,又是两笔钱出去,兜里又轻了。

夫妻俩在铺面里碰了头,华母记了账,重新规划了下开支等细项,整理好东西先回家。

华父则直奔列车段。

手续全部办完还要一段时间,但?跟段里领地打了申请,办了手续后,基本上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刚从中专毕业几?个月的青年幸运的接了华父的岗,下一班直接上岗,由华父的老同事?们带着一边干活一边学。

华父也没什么?可交接的,接下来就等着几?个环节赶过来办办手续就行。

走出办公室大楼,站在院子里时,他深吸一口气。

院子里扫雪的大爷瞧见他,好奇的看了几?眼。

华父这趟火车出库前做检修的主管戴着小帽子,拎着小锤子,从车站里出来,一边走,一边跟同路的列车长聊上次在路上撞了牛的事?儿。

“车头受损的地方已经检修过了,轨道、车体什么?的都没影响——诶?那不老华吗?”检车主管举着小锤子朝华父挥舞,笑着喊:

“华兆元!”

华父这才回神,转头看过去。

“老郭~列车长也在啊。”

列车长走过来,拍拍华父手臂,“你停薪留职的申请,我批了,怎么忽然不干了?也跟那谁似的,包了个车,去开出租啊?”

“没有没有,我连驾照也没有,开啥车啊。”华父笑笑。

“咋地?不跑车了?”乘检老郭才知道,惊诧问。

“唉,实在是干不动了。”华父笑笑,叹气道:“光上趟就遇到4个酒鬼,我这胳膊被酒瓶子抡那一下子?,到现在还疼呢。”

“唉,也是,还把牛给撞了,我这几?天休班都没闲着,天天进车间修火车头。”老郭无奈的摆摆手,满是叹息。

“我也不想干了,上季度撞那个人,我现在还做噩梦呢。”列车长揉了揉眉心。

“是不是自杀的?”老郭接茬。

“就算是自杀的又能怎么样?人家家里人咋说?”列车长轻轻咳嗽了两下,“凑合着干吧,再熬十几?年,也就退休了。”

“唉,每次一停车,就得下去做一轮火车检查,车把手被拽坏的,车间轴结冰的,撞了人还tm得擦洗维修,前趟车车厢里一个孩子?嗷嗷大叫,我干完那三天下来都想杀人。

“跑车出乘是真熬人啊。”老郭手里摇着小锤子,讲着这些话,怪瘆人的。

他抱怨完,才想起来问:

“那你干啥去了?”

谁家也不是有金山银山,铁路职工都是赚一个月的钱吃一个月的饭,不干这个,也得有别的行当,一家子人才活得下去啊。

“我之前不是木匠嘛,闺女学画,挺有天分的。

“她设计那家具,我休班的时候做做,结果卖的不错。

“本领也就当赚个零花钱贴补下家用,但?最近富云大厦不是要开家具城嘛,我就有点心动。”华父一边讲,一边跟列车长及老郭并肩往外走。

“富云大厦?市中心最高的那个楼?我听说里面卖的东西都老贵了。我媳妇前阵子也不知道被谁撺掇的,非想进去买大衣,跟我闹了好几趟别扭了。”老郭插话。

“诶,就是那个富云大厦,说是以后要做综合大厦,啥都卖,规划的挺好。”华父道。

“做买卖吗?风险太大了呀……你接着说。”列车长仍在好奇华父的去向。

“心动归心动,租个门面,进货买材料啥的处处都要钱,原本我也就当是个念想,没往真里去琢磨。

“结果老婆孩子都支持。”华父说到这里,唇角不自觉勾起。

“这放着金饭碗不干,你老婆能支持?要是我,我媳妇能跟我打起来,岳父岳母非骂我不正经不可。”老郭转头瞥一眼,砸吧了下嘴。

“然后呢?”列车长拍了下老华的背,“你这咋还说一段断一下呢,勾人呢你?快点滴,然后呢?”

“哈哈。”华父被拍的大笑,挠了挠头道:

“我闺女,就……卖了幅画。”

接着把女儿卖画和支持他开店的事?儿说了。

列车长和老郭目瞪口呆,望着华父简直不敢置信。

“说真的?”老郭挑眉。

“你不是吹牛b呢吧?”列车长简直不敢相信。

家里那孩子?就是个讨债的啊!

还能赚钱?而且赚那么多?骗谁呢?这也太难以令人信服了吧。

“真的,这么?大的事?儿能骗人吗?不然我哪儿来的钱下海开店啊?

“再说了,要不是闺女卖画有点钱在兜里,我敢开铺子吗?别人家开店动辄先赔几?个月才能开始回本,我那点家底扛的住吗?开几?个月,一家三口就得喝西北风了。”华父一脚迈出单位大门。

转头回望,忽生感慨。

干了十几?年了,忽然说不干就不干了。

跟做梦似的。

“真tm厉害呀!”老郭没文化?,一句tmd走天下。

“……”列车长盯着华父,确认对方真的没有撒谎后,长长叹了一口气,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咋这么?有福呢,以后你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儿了,我们还得熬着,熬到退休。”回过神的列车长一边说一边摇头。

指望自家的孩子是不可能了,期求出门捡钱都更靠谱。

“我家那闺女,才上小学五年级,前阵子把同桌挠了,挠的人孩子?脸跟土豆丝似的,赔了不少钱。”捞过一阵摆手,“别提了,还是你会养孩子?啊。你说是不是你会做木匠活,就手巧,孩子遗传你呀?”

“哈哈哈,那肯定啊。”华父朗声大笑,言语神态间全是骄傲。

为女儿感到骄傲,也为自己生有这样的女儿感到骄傲。

“行了你,下趟回来你得请客啊。”列车长锤他一拳。

“没问题,等铺子开起来了,我还得请呢。”华父笑。

“嗯,回头我也去你那儿转转,看看你闺女设计的家具有多好看。”列车长道。

他最近才换了房,新家还没装修,等装好了,正好需要全套新家具。

“那你可得来我这儿买,咱们全省,都买不到这么?好的东西。之前几?套家具,不是咱市里最有钱的买的,就是当官的买,摆家里,那老有派头了。”华父拍拍列车长的手臂,转头走到自己摩托前。

一边拧把手,一边蹬启动杆,蹬半天才打火,转头跟列车长和老郭摆摆手,伴随着一溜烟气,呼啸离开。

老郭望着华父背影,感叹道:

“老华讲话的语气都变了,整个人好像年轻不少似的。”

“那可不嘛,开店去干自己爱干的事?儿了,再也不用跟着火车咣荡,人放松了,有心劲儿了,可不显年轻嘛。”列车长揉揉脑袋,一想到自己还有好多年才退休,家里孩子要念大学……愁人。

“羡慕啊?”老郭笑问。

“那可不。”列车长答。

“我准备回去看看,我家那闺女除了挠人,还有没有点其他特长,要是没有,我就给她个棍子?,让她劫道去。会干仗嘛,也算有点能耐。”老郭笑谈。

“你可拉倒吧,要么?给她报几个补习班,学学习,跳跳舞,精力消耗掉了,也就没力气挠同学了。”列车长谈笑间出一妙策。

老郭想象了下自家那个黑铁蛋闺女学跳舞……

“要不送她去学毛笔字吧,磨性子。”列车长补充道:“我知道个好老师,回头推荐给你。”

“那行,回头你把老师电话地址发我。”

两个男人闲聊间将郭黑铁蛋的双休日彻底剥夺。

雪花飞卷,最近劲松市又降温了。

……

……

周一一早,廖珊珊就噘着嘴,看见华婕也只是摸摸对方的手肘,有气无力道早安,完全没了往日的欢脱。

“你咋啦?”华婕在对方跨步要离开时拉住她的手,挑眉关切问。

廖珊珊被拽回来,望着华婕折好搭在椅背上的羽绒服,哀怨道:

“周末我妈带我去富云大厦买羽绒服,本来想买你这件的黄色款,跟你穿黄粉情侣装的,结果我妈不舍得花那么多钱,拒绝了我,呜呜。”

“?”华婕挑眉,“这件羽绒服多少钱啊?”

“4300元。”廖珊珊比了四个手指头。

“???!!!!!!”华婕,石化。

她以为几百块顶天了,居然这么?贵!!!!!

沈墨也太败家了吧!

“咋?你不知道多少钱吗?”廖珊珊眨了眨眼。

“嗯……”华婕还真不知道。

“哦,是你妈或者你爸给你买的吧?”廖珊珊双眼冒着星星,“真羡慕你,你爸一定很爱你。”

在廖珊珊眼中,母亲已经等同于小气鬼。

“不是……”华婕尴尬否认,脑海里瞬间浮现昨天下午沈墨掐着她腰,逼她喊爸爸的画面。

过于刺激,有点眩晕。

正这时,沈墨从门外闪进来,戴着大耳包,脖子?上挂着副无指手套,给他一身纯色的帅酷气质,增添了些许童趣。

少年进门一眼便瞄见华婕,现在他要找她可容易了,在一群模糊人影里找猫眼小鼻肉嘴唇的好看少女就行。

跟一堆土豆脑袋里找张人脸一样容易。

此刻的他,仍带着昨天被叫爸爸的志得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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