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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贾瑚下一句却是:“但你要知道,任何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做错了事要付出代价,没有人可以例外。”薛蟠的笑意凝固了,渐渐又变回?恐慌害怕。
“姑母不该给你带金银,但若你一直不被人发现,就不会连累到姑母。”贾瑚走近薛蟠两步,居高临下和他说,“你做错了事,不但自己要付出代价,还?会牵连别人,我以为经过上次,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了。”
“定?安伯府的嫡长孙女被你害得有心智不全的可能,你爹娘没告诉你他们付出了什么,才换得你的平安?”贾瑚给薛蟠留下一句话,出去了。
薛蟠哆哆嗦嗦蹲在地上,心中塞满了惊慌疑惑恐惧。
爹娘……为了他,都怎么了?都被怎么了?
他面上又被眼泪划满,跌跌撞撞跑到汤嬷嬷身边,问:“嬷嬷,嬷嬷,你知道不知道瑚大哥的话是什么意思?”
汤嬷嬷面容一如往常端肃,只道:“没得大爷的话,我不能告诉蟠大爷。若蟠大爷想知道,到了晚上大爷回来,可以再去问。”
“还?有两刻钟上课,大爷渴不渴,饿不饿,想不想方便?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汤嬷嬷惯常询问。
薛蟠摇头又点头:“没有不舒服……我渴了。”
汤嬷嬷给薛蟠倒杯温茶,一口口喂给他,又道:“大爷的手再上些药罢。”
“瑚儿怎么这时候来了?”温瑛看时辰钟走到未正三刻(下午两点四十五,)笑道,“这不早不晚的。”
命人去把贾瑚请进来,温瑛和柳如眉道:“你先去罢,吩咐厨房晚上置些酒菜,若老爷晚上回?来得晚,让佩儿仁儿陪他吃饭。”
柳如眉笑着答应了去了。
温瑛想起那日和王子腾说的话,连老?爷都说让两个孩子多相处无妨,她有什么好拦着的?于是便命:“告诉姑娘,瑚大爷来了,叫她好生梳洗打?扮了来。”
贾瑚进门给温瑛行礼问了好,温瑛让他坐,问他这时候来了何事,贾瑚便把薛蟠拿金银意图贿赂贾代儒之事说了。
温瑛又是觉得可笑又是觉得可气,道:“你姑母这人真是……”问:“那你现在过去?”
贾瑚道:“时候不早了,今日早解决了也好。”
温瑛嘱咐:“你到了那边儿可好好的说,这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闹得你姑母太没脸。”
贾瑚道:“岳母大人放心。”
温瑛笑道:“你快去了回?来,我才命人去叫鸾丫头了。你回?来得早,你们两个还能说说话。”
贾瑚立时起身对温瑛一礼:“多谢岳母大人!”
温瑛无奈笑道:“快去罢!”
贾瑚脚程快,没用人先报信,不一时就到了长松院。
把给王家贾家的分红都给了,赶在腊月前在户部销了帐,将养了这些日子,薛良养回来几分,每日能下床走动了。
生意上的事儿渐完,薛蟠被送到荣国府,家里就剩他和王宜静两个并宝钗这女儿。白日无事,薛良便命把薛宝钗抱来他屋里,亲自教导女儿读书认字。
薛宝钗虽是女孩儿,一概天赋却比其兄薛蟠高了十倍,她现在不比三四岁时淘气,坐得住了,薛良教她什么她都学得极快,不过二三十日,已把千字文?一本读顺记诵,字也全部识得。
薛良见女儿这等聪慧灵秀,心下安慰之余,只恨宝钗不是儿子。若能得个宝钗这样的儿子,他还?愁这些做什么?
但遗憾归遗憾,薛良并不因薛宝钗是女儿就懈怠教?她。(注1)
男子读书明理能科举做官光宗耀祖,女子虽不能入仕做官,但来日嫁到别家,若不明道理,不能得夫家喜欢丈夫疼爱还是小事,行差踏错心里糊涂连累家族才是大事。
岳家王家虽势高,太太也是端庄闺秀,但太太从小不读书识字,终究眼界有些浅了,人也有时候会糊涂,宝钗既有如此天赋,他可不能让宝钗长成太太的性子。
薛良成日有空就教?导宝钗,王宜静自然要和丈夫女儿呆在一处。薛良身上并未好全,每日能教宝钗半日就算多的,剩下的半日,王宜静便带着宝钗学些针线女红。
此时已是下午,薛良精神不济,午饭后就在内间床上歇息。王宜静和薛宝钗母女在东里间榻上坐着,薛宝钗拿笔描花样子。
听人报“瑚大爷来了”,王宜静慌忙起身,问人:“他到哪儿了?怎么突然过来?知不知道因为什么来的?”
婆子回?道:“瑚大爷就在院门儿等着,不知道因为什么。”
王宜静没奈何,看宝钗放下笔看她,命:“先把姑娘抱到后头去。”
上回?经了一回?,把宝钗吓得成这样儿,万一今日再有什么,把宝钗吓坏了,她找谁哭去?
乳母去抱薛宝钗,薛宝钗却不肯让抱:“娘,我不回?去!”
王宜静哄她:“宝钗,乖,你先自己回?屋子玩一会儿,等人走了娘再陪你,好不好?”
薛宝钗本还在摇头,但看王宜静满面焦急,嘟了嘴说:“那娘可别和人吵架呀。”
王宜静苦笑,怎么叫她和人吵架?瑚儿不来吵她就不错了。
薛宝钗被乳母抱走,王宜静命赶紧把瑚大爷请进来,又往薛良卧房去唤他。
薛良身子弱,睡眠一向不好,只是在床上闭眼养身,并未睡着,东边屋里的动静他隐约听着,已经撑着坐起来,看王宜静进来问她:“怎么了?”
王宜静叹道:“瑚儿突然来了。”
薛良扶着王宜静的手下床穿鞋穿衣,问:“太太没有事瞒着我?”
王宜静有一瞬间的心虚,被薛良看在眼里。
薛良叹了一声,拄着拐杖来至堂屋,贾瑚正好进来,他看贾瑚身后跟着的人捧着一个箱子,心下暗自猜测是什么,面上堆笑:“瑚儿快坐。”
和薛良分主宾坐下,贾瑚道:“姑父不用上茶了,我来得匆忙,没先告知,已是失礼。姑父身上不好,我说完了就走。”
薛良笑问:“是什么事儿值当你突然过来?”
贾瑚抬手,命人把那箱子放在几上,打?开?对薛良平铺直叙说:“昨晚服侍蟠兄弟的人对我说,蟠兄弟从行李里翻找出金银藏在被褥里,我想看蟠兄弟要做什么,命他们先别管。今日上午,家中太爷给蟠兄弟上课,蟠兄弟拿了两块总重十两的碎金子给太爷,太爷生气,命蟠兄弟在外头廊下站了一个多时辰,打?了蟠兄弟几十下戒尺。汤嬷嬷把蟠兄弟行李收拾一遍,共找出来这么多散碎金银。我今日来是想问姑父姑母,当日不是说好不许给蟠兄弟带银子?”
王宜静听贾瑚说第一句时已经变了面色,薛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越听贾瑚说面上越黑沉。
“是……我们一时糊涂,让蟠儿做了错事。这小子不尊师重道,挨打罚站都是活该!就是瑚儿要再打?他一顿板子,也是他该得的!”薛良瞪了王宜静好几眼,方暂按下怒意和贾瑚赔罪表明态度。
贾瑚道:“家中太爷读书几十载,行事清正磊落,看蟠兄弟欲拿金银贿赂,深觉被疑人品。我拿蟠兄弟年纪小不懂事劝住了,请太爷接着教?导蟠兄弟,现在蟠兄弟应正在读书。他身上伤才算好,再打?恐留下症候,他认错也算诚心,这顿板子我就先寄下。除了送回?这些金银,我还?有一句话想问,姑父姑母是否把当日的事都瞒着蟠兄弟?”
薛良叹道:“我本想告诉,又怕吓着他,便没说……”
贾瑚道:“正是因不懂他做出的事儿叫薛家付出了什么代价,蟠兄弟才不知改。我会看机会合适告诉他。”
薛良忙道:“蟠儿我已全权托付给你,你该怎么样便怎么样。”
贾瑚这便站起来,道:“事已说完,我就不多留了,请姑父好生养着。等腊月二十三那日,我会把蟠兄弟送回?来和姑父姑母过个团圆年。”
薛良也忙拄杖起来,和王宜静送贾瑚出去,路上还?小心问了些薛蟠学些什么,有无进益的话,贾瑚都照实说了。
看贾瑚身影渐远,薛良长出一口气,回?身盯着王宜静。
王宜静低了头不言语。
“好,好,真是我的好太太!”薛良气得直发抖,“我那么叮嘱太太不许给蟠儿带银子,怎么太太就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薛良弓腰扶杖一步步往屋内行去,王宜静看他走都走不稳了,顾不得自己丢了面子要去扶,被薛良拿手肘顶开。
“可当不起太太扶我!”薛良喘着粗气,“我的话太太全不放在心上,我也不敢再和太太做夫妻了,不如到衙门里去和离,我放太太自己做主!”
王宜静眼泪霎时滴落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薛良:“老?爷,何至于此!”
薛良冷笑:“我敬太太是当家的太太,太太可曾敬我是当家的老?爷!”
说完这句,薛良硬是不用人扶,自己拖着脚步回了屋内,把拐杖一甩丢在地上,命:“请太太回后头去!我不敢再见太太!”
屋里服侍的人有去劝薛良的,有去劝王宜静的,王宜静哭得气噎喉堵,捂着胸口跪在薛良面前,哭道:“老?爷好狠的心!”
薛良偏头不看王宜静,只命人把王宜静请走,道:“我不敢让太太这样。”
王宜静越发要抱住薛良的腿哭:“我不去,十来年的夫妻,老?爷怎么能狠下心不见我!”
薛良怒道:“我看太太还?是不明白!不是我狠心要舍了太太,是太太先舍了我!嘱咐多少次,太太就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太太既不把我当一回?事儿,这时候做出这等不舍之态又是何必!”
王宜静哀哀求道:“老?爷,是我糊涂,我一向糊涂老?爷是知道的,并非认真不听老爷的话,也不是要舍了老?爷。我再不敢这样了……”
薛良仍不肯松口:“太太糊涂?太太才最不糊涂!太太分明是认定?了我不能拿太太如何!太太出身高贵,在薛家十几年,给薛家养下一儿一女,十来年在内宅操劳,劳苦功高,我确实不敢拿太太怎么样。既然如此,我不见太太,太太也别见我,都自己做主罢!”
王宜静哭道:“老?爷若怪我自作主张糊涂,我认,但我从没觉得自己有多功高,也从没仗着老?爷说的这些怎么样。薛家有今日全是因老?爷撑着。老?爷怎么今日这样狠心,真要抛下我不管?”
她哭得哀切,旁边服侍的人看薛良面露不忍之色,跟着围在旁边劝,还?有人忙着往后头去抱薛宝钗的。
薛良看火候差不多,只待王宜静再诚心认个错儿,他就有台阶含糊几句,再看王宜静表现。
但王宜静已哭得几欲昏厥,话都说不清楚了。
薛良见王宜静这样,心道太太已经如此,他再不松口,真叫太太伤心至极做出糊涂事,别说叫王家知道怎么,他也终究不忍……
旁边人劝解一句接一句:“老?爷,太太在家里这些年,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不看在太太面上,好歹看在姑娘面上罢。”
恰这句话音落下,去抱薛宝钗的人回来了。
薛宝钗在堂屋门口就喊:“爹——娘——”
薛良长叹一声,弯腰把王宜静扶起来。
“娘!”看王宜静身子软软被人扶着,薛宝钗立刻从丫头怀里扭下来,跑到王宜静身边,哭着摇晃她,“娘怎么了?”
听见薛宝钗的声音,王宜静略清醒了些,努力撑住身子把薛宝钗搂在怀里,道:“娘没事,宝钗别怕……”
薛良也不禁落泪,看着她们母女不言语。
薛宝钗哭道:“爹爹,你为什么欺负娘?”
“不是你爹欺负我……”王宜静声音沙哑,“是娘做错了事儿……”
薛良摇头叹息,道:“把太太和姑娘扶到后头,好生照顾。今日的事都把嘴闭紧了,别传出去!”
长松院在定安伯府东北角,离南面王佑杜云华的院子和西面后罩房花木等都有段距离,加之薛家这一场闹都是在屋子里,声音没传到外头,定?安伯府的人都并不知晓。
贾瑚倒猜到几分薛良会如何反应,但他的目的是让薛家再不插手他管教薛蟠,只要目的达成,薛家怎么闹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他正在一处隔间里和王熙鸾说话。
上回?满面满眼小女儿娇羞之态的鸾鸾今日是端庄严肃的鸾姑娘。
贾瑚收起调笑之意,等王熙鸾开口。
“今年都到腊月了,竟只下了两场小雪,积在地上连一寸都没有。”王熙鸾表情凝重,“今年夏日的雨水也不多。”
“今年确实有些干旱。”贾瑚道。
他问:“你想到什么了?”
王熙鸾问:“今年你可曾听朝中传出哪处有大旱?”
贾瑚道:“近京只有保定?安平一带报了小旱,远的开?封信阳襄阳也有,没听得有严重旱情报上来。”
“今年还不算太过干旱,往前数六年前、十一年前、十八年前都比今年降雨还少。其实旱情年年都有,只分大小。”贾瑚问,“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
王熙鸾想了半日,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瓶放到贾瑚手里。
“你上回?给的还?有……”贾瑚话没说完,看王熙鸾一个接一个从两只袖子里和怀里拿出玉瓶塞给他,一种名叫呆傻的表情罕见出现在他脸上。
“愣着做什么?收起来呀!”王熙鸾急道。
贾瑚手忙脚乱的往袖子里塞这些玉瓶,问:“这突然是……”
“这些全都是解毒的保命的。有十来日了,我心里着实不安,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王熙鸾低声道,“所以这些你都拿着,万一真的有事,我知道你有这些,也能安心。”
把十来个小玉瓶都收好,贾瑚问:“你的不安具体是什么,能详细说出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
注1:重男轻女是封建糟粕,文中薛良观点困于当时的时代,和作者巫巫没得关系=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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