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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在情理之中,罗和点头称是,他要的正是孟鸿霖来了再做主。
班房门半掩住,陆观喝问道:“你们真是宫里出来的?认识孙公公?”
罗和带人走开,又有赶着清晨要出城门的水车经过,逼近卯时,内宫、各王公大臣府中需要进出城采备的车会越来越多。
柳平文大着胆子道:“不信你们去找孙公公,当面对质啊!”他慌得手心冒汗,对上许瑞云安慰的眼神,气稍微顺了顺。
许瑞云小声快速地说:“在车里,两个,兜在车底,正中,一人宽。李宣比宋虔之骨架还宽一指。煤渣多的那一辆是宋虔之。”
柳平文紧张地看着陆观,咽了咽口水,陆观无动于衷地盯着地面,显然正在思考。
“我不管你什么孙公公蒋公公,等孟统领来了发落,现在我在这儿,你们要是照实说,还可免一顿皮肉之苦,要是禁军统领来了,那手段,活活脱你们一层皮。”
罗和在门外听到陆观大声说话,眉一皱。
旁边手下提醒他快到换班的时辰了。
双方副将碰面,签押,罗和简单和接班的副将交代了一下里面的情况,带着手下弟兄离开。
新来的副将在外询问班房里都是谁,探头看了一眼,吼道:“秘书省的什么大人,这两名犯人该让孟统领来处置,您就甭跟这儿凑热闹了吧?快出来。”
然而,陆观起身转过来,副将生生矮了半个头,他还戴着头盔,登时脸色有些不好看。
“陛下手谕,命我全权负责搜捕逆贼宋虔之,要是出了半点纰漏,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大将军来担?”
那副将一脸讪讪,道:“怎么也该等到孟统领来了,两位大人一同审问……”
“我跟孟鸿霖说过,抓住人给你们禁军记头功,出了事我一个人担责,用不用还给你交代一遍?”
副将忙道不是不是。
陆观向外走去,道:“我已经问清楚了,这两辆车没有问题。”
那副将才被下马威唬得找不着北,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陆观拔出腰中长刀,双手紧握,插进煤渣车,车板被捅了个对穿,少许煤渣从缝隙里漏出,被更多更密的煤渣堵住缝隙。
陆观在第一辆车上扎了三刀,又跃上第二辆,这一辆煤渣更浅,他扎了两刀,照样对穿。
“车我也验过了,放行。”
副将看得呆了,一时满头大汗,不知该不该拦。
“不能放,陆大人,您可是说过要等孟统领来。”
陆观看到一张生面孔,想不到罗和走了,还留下一名自己人。吕临说过,禁军被接管之后,七成仍是他的人,三成是身为刘赟旧部的孟鸿霖带进京来的,两拨人本就不搭调。
孟鸿霖的人是兵痞,什么硬的都敢来,看眼前副将的反应,这人应该是吕临的人,就不知道吕临打好招呼了没有。
“你是谁?”陆观走上前去,问那名表示反对的羽林卫。
“卑职乃无名小卒,大人不必记得我的名字。”
“那就退下。”陆观沉声道。
“大人不等孟统领来盘问……”话音未落,一把长剑削起那“卒”的头,随着他身躯倒下,热淋淋的血喷溅在陆观脸上。
“孟统领来了!”副将朝一身禁军统领袍服的来人下跪。
在场二十余人俱皆下跪,就在起身之际,其中十二人悄悄动手,出手迅捷,被杀者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就被同为羽林卫的同伴杀死。
头盔下,吕临悄悄舒了口气,长剑归鞘,朝副将点头:“峰子跟我们走,这十二人……都跟我出城。”吕临为了让宋虔之放心计划,哄他说这一班换班俱是自己人,其实不然,当天最后一次调整排班之后,幸而自己人还有十二个,否则,这一招简直是要玩完。
吕临满背的冷汗,他看见陆观已经走出班房遮蔽,在大雨中冲洗脸上的血。
“走吧陆大人。”吕临上前去,握住他的肩,“没有太多时间了,马上就得走,否则孟鸿霖赶来,就完了。”
“你们走吧。”陆观道。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吕临诧道:“你不走?”
“我娘的尸身还在安定侯府,我不能让她暴尸在外。”
吕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陆观说的娘是宋虔之的娘,吕临忙道:“我祖父也还在城中,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有舍才有得,我祖父也愿意留下来,他一定会想办法为侯爷夫人收敛尸骨,再说还有太后……”
“你们现在走,短则半日,长则两日,才会有追兵出城追赶,现在我跟你们走,追兵不日将至,你们才几个人?跑得过禁军的马?”陆观直视吕临,字字锥心刺骨,“你要让你的外祖父,和周太傅的女儿白死吗?!”
吕临被陆观震得无法言语。
“周先!”陆观一声喝。
一条黑影从高墙跃下,周先抱着剑,背对众人,一身夜行衣,脸也遮住。
陆观上前,拍了拍周先的肩,千言万语,不过一句:“多谢。”
“放心,倒是你……”周先未尽的话,淹没在陆观坚毅如铁的眼神里。
“保重。”陆观走到煤渣车旁,摸了摸拉车的马,手摸过车辕,眷恋地看了一眼车中。目之所及,只是一堆煤渣而已。
他没有叮咛任何人照顾好宋虔之,因为,这件事无人能够代劳。
刚刚破晓,十数名禁军押送两辆煤渣车从京城东南门出城,东南门一时成为空门,蛰伏城外的一队死士悄悄潜入城中。半炷香后,孟鸿霖在罗和的提醒下,带着一百多名羽林卫赶到东南门。
除了一地十数名手下的尸体,连皇帝亲自任命负责追捕的秘书省陆大人也腹中中了两剑,坐在城墙下,手中尚握着一把剑,手掌几乎被割断。看得出陆观一直不肯松手,对方情急之下,只好留下了这把剑。
孟鸿霖心底一凉。
“快救人,看看还有没有活口。”孟鸿霖连滚带爬地下马,奔至陆观面前,探了探他的鼻息,继而双目圆睁,大急大惊之下,满头大汗淋漓而下,怒吼道:“罗和,快去请太医!拿我的令牌!速去!派一人进宫禀报,逆贼杀出城去,陆大人身受重伤,请旨追捕!”
按说孟鸿霖应当直接带人出城追捕,偏偏苻明韶交由陆观全权负责,孟鸿霖任职统领时间不长,却知道今上多疑,阴晴不定,心腹俱可以下狱。一时之间,竟不敢带人出城,毕竟禁军只负责京中安全,一旦带大队人马出城,此际要是京城有任何不测发生,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孟鸿霖几番犹豫,身姿由挺拔到颓然。最后,他招来一名手下,让那人给陆观当肉垫,不敢移动陆观。
这一晚先是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急召进宫,接着被秘书省的官员凭空压他一头,处处受制于人,接着侯爷夫人跑到侯府去在书房点了一把火,现场有大量火油和烈酒,高度酒是让侯府里人准备的,本是两人要喝的。火油则是藏在食盒中下层带进侯府。
侯爷夫人,是宋虔之的娘。
孟鸿霖嘴唇微微张开,满头是汗地望着几步外稀稀拉拉的几架马车,那些都是等待搜查出城的普通车马。
孟鸿霖开始拿不准,他是不是从头到尾都被人套住了,逃出城的显然就是宋虔之了,什么侯府起火,都是在给这小兔崽子打掩护罢了。
他又看了看地上躺着毫无生气的陆观,两刀俱不在致命的位置。孟鸿霖眯上眼,大声喝人去备马,一顿疾驰向着刘赟的奢华府宅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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