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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尧山扶谷陆璃在一楼大厅里靠门的位置找了个空座,他也不敢真带她出去吹冷风,万一激住了她现在那异常脆弱的胃,还不知她又得怎么难受。
谷陆璃拔管后就换了身宋尧山准备给她的Muji家居服,俩人往大厅里挨着一坐,跟两棵秃噜了叶子的盆栽似的,色调寡淡得异常配“倒春寒”这三个字。
荀城大学紧靠的正是荀城医科大附属医院,也是荀城数一数二的镇市之宝,近年一再扩建,从主楼一层正中通道往后走,便是新落成的整形科的附楼。
大厅里来来去去有不少人脸上蒙了纱布被搀扶着出来,宋尧山突然就转头唤了一声:“学姐。”
谷陆璃情绪不大高涨地扭头,不咸不淡:“嗯?”
“这家医院的整形科名气很大,你——那位谷先生不是毁容了吗?”宋尧山一挠头顶小卷卷,踩在她私事家事的边缘拐弯抹角地左右试探,笑得一脸的天真正直道,“你看你母亲那么急也不是办法,我认识一位整形科的主任医师,要不,我介绍给谷先生认识一下?”
谷陆璃:“......”
“你这闲事儿管得可真清新脱俗啊。”谷陆璃让他一语直接气笑了,“家住黄河边啊?管那么宽!”
宋尧山让她发力一怼也不恼,“挑起固定话题”目的达成,便端着一副“我还不是为你好”的姿态,好脾气地笑成了一朵太阳花只定定看着她。
谷陆璃本来就在气头上,这下莫名其妙又让他拱得火“蹭”一下蹿得老高,抓住他话里隐藏的意思扒拉出来,无限放大,瞬间就给他扣了顶“觉得她的确毁了谷先生容”的帽子,开始看着他这个翻版“谷小先生”横竖都不顺眼起来。
宋尧山一句话还都没说,她“唰”一下一伸双手,恨不得把手指尖戳进宋尧山俩眼珠里:“我拜托你们了,就我这指甲能把谁抠出毁容的伤啊?!”
宋尧山脑袋往后一仰,下意识抓了她手腕扣紧在掌心。
谷陆璃抽了一下手没抽动,恼道:“让你看指甲呢,你抓什么抓?”
“我当学姐你因为我冤枉了你,突然想掐死我。”宋尧山故作委屈道。
谷陆璃横了他一眼。
谷陆璃这一生病,病得炸毛频率都上升了一个数量级,也没前几天刚认识那会儿冷漠疏离了,毛炸得还挺可爱,宋尧山忍不住就想笑。
他两腿一叠侧了下身,抓着她双手颇自然地就按在了自己膝盖上,头一低,这才瞧见谷陆璃十指指甲修得极短,甲端只隐约可见薄薄一层白色边缘,甚至比他一个男生的指甲剪得还要短。
这样长度的指甲搁在两天前的“行凶作案”时,能带来的杀伤力也的确非常有限,她要是下了狠劲儿把对方挠出血可能,要说能留多深的伤口,还真就未必了。
“那阿姨为什么说你——”宋尧山话刚出口一半,对上谷陆璃一双半挑高的嘲讽眉眼,登时便懂了,笑道,“故意夸大其词想让你去探病啊。”
谷陆璃冷淡地掀了下眼皮,连回答都不情愿了。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宋尧山在谷陆璃面前异常能屈能伸,把聊死了的天又再度往活救:“学姐,你就是跟这位谷先生打的架?”
他心知肚明现在问这事儿肯定捅马蜂窝,却又莫名执着地想要个肯定答案,想知道到底是谁伤了她。
“关你什么事儿?”谷陆璃倒是没炸,扭脸喷了他一头冰碴子。
宋尧山也不敢太把关怀之情溢于言表,生怕她再发现端倪谎不好圆,只当被她怼了想找事儿,故意慢条斯理地拉仇恨:“是不关我事儿,可我这一天天的吧有点儿无聊,就是想找个乐子聊聊八卦而已。”
他这贱了吧唧的模样莫名就跟谷志飞那混蛋完美重合了,谷陆璃闻言眼角一跳就欲抬手,宋尧山敏锐觉察,先她一步压着她手腕不让她动,凝着她双眸笑着道:“学姐,看你这眼神,这回是真想掐死我了?”
谷陆璃对着他这暗搓搓的挑衅劲儿,气得牙痒痒,她要真怒时是连人都不想怼的。
她十指抓着宋尧山膝头借力挣扎,将他裤腿都揉皱了,宋尧山手上就是不松劲儿,俩人孩子气地四目相瞪,相互角力,跟俩小学生似得幼稚。
“阿璃?!”他俩低头互不相让闹腾得正欢,突然有一道清亮女声猛地插入,俩人愕然抬头,只见身前正站着位装扮新潮温婉的中年美妇,一双凤眸惊诧圆瞪,“你怎么在这儿?!”
那妇人与谷陆璃有三分相似之处,尤其那张娇俏的鹅蛋脸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宋尧山心下一有计较赶紧放手,谷陆璃趁势抽手迅速往身后一背,藏住左手上拴着的表示病人身份的腕带,站起来惊而不乱地道:“妈?”
她一站起来,宋尧山也跟着起来了。
谷陆璃手在背后拉扯着腕带,将它拽下来一把团了不动声色塞进裤兜,揉着手腕这才若无其事地将双手放回身前,一套动作做得莫名像是副被捉了奸手足无措的模样。
陆女士脸上神情瞬间就变了味儿,想茬了,忍不住就往宋尧山身上多瞥了几眼。
“阿姨您好。”宋尧山主动伸手与她握了握,两眼笑成月牙状,虎牙尖尖露出唇边,满头小卷卷随着他低头动作略微一晃,气质突然就被他诡异地调整到了介于男人与男孩儿之间,彬彬有礼中还带有几分干净的少年气息,分外讨长辈喜欢。
陆女士拉着他手上下摇晃,眼珠黏在他身上越瞧越是满意,眼神暧昧饱含怪罪地斜了谷陆璃一眼,气氛陡然就变了:“你好你好,你是——”
“我——”宋尧山刚脱口而出一个字,就听谷陆璃毫不掩饰地重重咳了一声,他便闭嘴不说话了,收回手往谷陆璃身边一站,完美诠释什么叫做二十四孝。
这训练有素的样子,连陆女士都被震了一下,眼神愈加得古怪。
“您怎么来医院了,生病了?”谷陆璃生怕宋尧山一嘴捅出去他就是那位“隔壁刘婶她小舅子上司弟弟家独生子姓宋的表哥”,故意将话题往开转。
“那你怎么也在这儿,”陆女士突然心虚,眼神四处乱瞟,虚张声势地反问,“你不是说去外省出差了?”
她这副模样一露,谷陆璃便猜了个七七八八,更加不能放过她,颇强势地皱眉追问:“我的事儿说来话长,先说你的。”
“那你可以长话短说。”陆女士比谷陆璃还有少女感,穿着件樱粉色的羊绒大衣嗔怒着跟她抬杠,俩人完全不像是母女。
“长话短说什么?概括文章中心思想啊?”谷陆璃对着她妈又自动开了嘴炮技能道,“那你得给我一支笔,我好手动打个草稿。”
宋尧山又快控住不住表情了,想笑。
“谷陆璃!”陆女士说不过她恼了,踩着双细跟长靴一跺脚,喊了她一嗓子。
谷陆璃让她吼得不痛不痒,掀了眼皮看她:“你到底来医院干嘛来了?来看谷志飞,是不是?谁说他住院了,谷学海?”
谷陆璃嘴里“噼啪”吐出俩名字,宋尧山眉心一动,莫名觉得这俩名字都挺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说过。“那你把你弟弟脸伤了,你不来,我总得来看看道个歉吧。”陆女士理直气壮道,“你爸爸说给他在这家医院联系了专家会诊,我就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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