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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从一众质地精良的女装中?挑出一件看起来几乎是?全新的白?色羊毛裙,与一双白?色力士鞋。对于淮真的现代审美来说,这身装扮很?清纯,又舒服得体。而对于云霞的民国审美来说,也?漂亮得不得了。
两?件旧衣服一共花去淮真九美金天价。但云霞拍板子说,绝对不亏。离开联合广场,两?人乘免费缆车回到唐人街,云霞一定要将淮真拉进一家上海人开的典当行?,将那套衣服给老?板验货。
那老?板戴上茶镜圆片眼镜,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翻看了起码有三次,总算挑不出半点瑕疵,这才开出了衣服五美金,鞋子两?美金的价码。云霞哼地一声将衣服与鞋子夺了回来,拽着淮真扬长而去,留得那老?板在?后头?追着喊:“十一美金,十一美金再没有更多啦。妹妹们,你们也?替我想想,衣服回国,还得出船票呀是?不是?!”
云霞冲淮真得意眨眨眼,“你看,不亏吧?”
两?人手拉手冲下坡道,立在?萨克拉门托街上大笑,遭了白?人游客好几记白?眼。
在?一家中?国古玩店淘毛衣链时?,云霞突然问淮真,“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淮真手里玩着一粒小指甲盖大小红宝石坠子,云霞说,“这个好看。比那个紫好看。这个淡淡的红,配手镯淡淡紫,都好看。”
淮真立刻问古董铺老?板冯大哥多少钱,他说骗白?人游客的玩物罢了,自家妹妹,几十美分随便看着给点就是?。
云霞立刻替她掏出五十美分递给冯大哥,一边又将话题岔了回来,“别被我妈讲黄文?心的事给吓唬了。考到东岸去,没什么大不了。”
淮真说,“排华法案这大阎王还压在?头?顶呢。他能立刻想象到我们会失去多少东西,而他会失去的,也?比我们想象到的多得多,所以真的不值得的。”
她想想又说,这样好聚好散,大家都不累呀。
云霞也?觉得是?。她想想又说,“那一定要喝酒,还一定要跳舞,还要接吻。”
淮真说,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一问。
西泽来那天,云霞托人从南中?国带东西的船也?到了金山。一放学,云霞抱着一摞纸袋,一路从码头?跑回来。一到家,叫淮真到楼上,将战利品一股脑倒在?床上。
茶香皂,檀香皂,白?兰香皂,花露香水皂……全是?这些小玩意。一个只要四?角银元,买上三十只,连带航运费,总共也?不过一美金,托带人还有得不少可以赚。
淮真想要的男士月白?纱衫的唐装也?买到了,她有在?街上看见?白?人穿过,十分透气?舒服,设计做工近似衬衫,不算得太突兀,是?中?产华人日?常会穿的衣服,不是?糊弄白?人的劣等品。上回去唐装店没有找到合适的,唐装店老?板便告知她某某某人仍在?国内,她可以致电去香港托他买来送上船,比在?美国价钱也?便宜很?多。衣服包装在?红色“龙凤祥”纸袋中?,她本想再扔只檀香皂进去,无奈这一次檀香皂缺货,云霞自己都不够用,便换作一只茶香香皂。
云霞啧啧笑,“这下白?人知道,不止有拉瓦皂和力士皂了。”
罗文?在?一旁斜眼看着:“拉瓦皂从你爷爷辈就开始用,洗的干净。何况,男人哪知道那么多小女孩喜欢的小玩意?”
两?人毫不介意,一块在?屋子里洗了个茶香澡出来,正待要上楼,罗文?突然回想起来,说,“那白?人刚才托人来问我,说晚上六点钟接你去索诺玛可以吗?我说可以。他又说十二点前一定及时?将妹妹送回来。我就觉得奇怪,那个传话的白?人又不讲国语,怎么知道中?国人管小闺女叫妹妹?”
“大概因为他广东话讲的还不错。”
罗文?掏出几角零钱给云霞,叫她上三星肉店买半只乳猪,将订好的晚餐盒带回来,因为她晚上没空做饭。又说淮真不用去了,去换身漂亮衣服在?店里等着,免得回来晚了别人久等。
那时?尚未敲五点半钟,仍还来得及,加之?头?发也?没干透,觉得有时?间能出去晃悠一圈回来。在?店里干等着,也?不是?什么滋味,便上楼去换上羊毛衫与力士鞋,将橡皮筋系在?手腕上,与云霞一路走去半条街外的三星肉铺。
师傅在?店里一边切乳猪,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同她两?聊天。淮真立在?橱窗外面,将头?发绑成只麻花辫放在?胸前。结好辫子,云霞还未出来,淮真仰着头?,看金灿灿的橱窗里高高悬挂着的一只只外皮酥脆的烤乳猪。
那辆第一次见?面的福特车就这么静悄悄地停在?路边。等淮真回过头?时?,谁也?不知那辆车等待有多久。
她哎呀一声,“怎么这么早?”
车窗里的人笑,说,“你先上来。”
淮真说,“我姐姐还在?店里呢!”
车里人说,“叫姐姐也?上来,会快一些。”
淮真说,“不止我姐姐,还有……半只烤乳猪。”
车里人笑容渐渐消失:“……一起上来。”
云霞拎着烤乳猪从三星肉铺钻出来,大声说:“别管我,你们去,你们去,我喜欢走回家!”
淮真眼睁睁看云霞钻进隔壁饭店,几秒钟取个午餐盒的事情?,她不知为什么躲在?里面干脆就不出来了。
汤普森先生拉开车门请她进去,笑着说,“女士,好久不见?,你仍没怎么变。”
这话听在?淮真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像打趣。
汤普森似乎预料到西泽的黑脸,又解释说,“女孩嘛,都这样。去哪里?”
淮真想起那只纸袋,险些惊呼:“还得返回都板街一次!”
西泽慢慢地嗯了一声,像是?在?安慰自己似地说,“没关系,也?得告知家人,应该几点送你回来。”
汤普森难得大笑起来。
西泽面无表情?的问没那么Yankee的地道德国人:“这么好笑吗?”
汤普森缓缓将车停在?路边,说,“看你们在?一块就很?有趣。”
车一停下,淮真快步跑进洗衣铺,冲里面大声喊,“季姨,季姨,我的纸袋!”
罗文?将早已备好的纸袋交给她,怪罪道,“你看,我早叫你别出去。”
淮真不好意思一笑。
“几时?回来?”唐人街母亲追上前来,询问她最为要紧的事情?。
“午夜以前!”她飞快跑走了。
钻进车里,淮真缓了口气?,将纸袋放在?两?人中?间,不讲话了,也?不告诉他那是?属于谁的。
谁也?没有去动那只纸袋,狭小空间里,渐渐四?溢着淡淡绿茶的清香。
西泽嘴角动了动,仿佛刚才的坏脾气?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他笑着问,“去索诺玛可以吗。”语气?又柔和一些,仿佛很?难办似的,“拜托,不禁酒的餐厅很?难找的。”
汤普森从后视镜里察言观色,慢慢举起双手,“晚上夫人们需要我从索诺玛载她们回奥克兰,我只是?顺路而已。”
淮真不知怎么的,起了个坏心眼。心想,既然要喝酒,那今天一定要看看他喝醉是?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力士鞋,就是帆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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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凌晨会放一章防盗,明晚替换,目的是督促自己明天也要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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