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无常之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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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林鸢珞按住他，“你别动了，好好待在家里，别想其他的。”“你放开我，林鸢珞……姐。”林易借着一点活动空间反抓住她。

“对不起，这不是我说了算的。”林鸢珞甩开他的手，趁他不备，将藏在手中的符咒贴在他身上，“睡吧，睡着就什么都忘了。”

“林鸢珞。”林易淡淡道，“我会恨你。”

林鸢珞最后看了他一眼，带上了门。

这三年中林易一直昏昏沉沉的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状态，他不知道林夫人对他做了什么，只知那女人不想让他清醒太久，等他对一种符咒免疫后又立刻会出来另一种符咒让他继续保持沉睡状态。

他记得期间那个便宜师傅李唯一来过几次，他央求他带他走，但李唯一只是一味托词时机未到，或者一直叹气叹个不停，大侃天南海北之趣事，丝毫不提带他走之事。

因此这次李唯一来，他也没对他抱有多大希望。

“咪咪咪咪咪咪咪。”李唯一一进门，嘴里就念念有词，林易还以为他在念什么咒，仔细一听，确是在逗自己的猫。

猫儿窝在床上，嫌弃的看着李唯一，靠着身边的狐狸呼噜噜叫了几声。这几年林易被锁在墙上，它便喧宾夺主的占领了床，并将它发展成自己的窝。

“带我走。”林易重复着不知道说过几遍的话，“我答应过裴暮。”

“这都几年了，尸体都烂透了，你执念还这么强。”李唯一强行抱过猫儿，一边撸一边道。

林易看着他不说话，如果眼神能化作实体，李唯一此刻估计已经被冻成了冰人。

“诶呦喂你可别这么瞪我，怕死人了。”李唯一嘴上说着怕，脸上却还是一副撸猫后的享受，“我这次来时带你出去的，你再瞪我就改主意了。”

林易满脸不敢置信。

“……你还是瞪我吧，诶，你的猫抓我！”李唯一吊儿郎当。

“……”林易感觉这个人极其不靠谱，信他还不如信林夫人爱他胜过林简。

“那我给你解开。”李唯一恋恋不舍的放下猫儿，走到他面前，“事先说好，我给你解开，你不许打人。”

林易不置与否。

“唉，造孽，这细皮嫩肉的小帅哥，被仙锁折磨成什么样了啊，你看你这脖子，伤疤这么深，丑死了，我要是你，就干脆找个火山口跳进去了事。”

林易感到身上束/缚一轻，当即一掌击向李唯一，哪知李唯一仿佛背后长了眼，轻而易举闪过他的攻击，并将他撂倒在地，“说好的不打人呢。”

林易咬牙道，“我要出去。”

“出去找裴家小子？”李唯一坐在他背上，林易这些年身子本就虚弱，被他这么一坐，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我这次来就是带你去找他们的，你要是再瞎折腾，我就自己去。”

然后他觉得身下没了声，刚想感慨这小子也太听话了吧，却发现林易已经昏了过去。

……自己有那么胖吗。

李唯一坐在林易身上，陷入沉思。

林易看着面前的饭碗，提不起胃口，问李唯一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等你吃饱肚子。”李唯一道，“我不想带着一个一屁股就能坐晕的家伙上路。”

林易埋头苦干。

“……其实吧，吃不下也别硬塞，看的怪累的。”李唯一看不下去，提醒道。

林易立马放下碗筷。

“等你体力再恢复一点，心里再平静一点，执念再轻一点。你体内的魔气还没有除尽，魔始于欲，你欲/望太重，不清心一下寡欲一下还得被锁三年。”

“……”林易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我感觉你一直在做面部运动，就不能多说几句话吗。”李唯一托腮，补充道，“除了关于裴家的。”

林易刚张了张嘴，听见他那句补充，登时又没话了。

李唯一:……这孩子满脑子裴家裴家为什么当初不干脆嫁过去做个媳妇！

“你对我这个师傅没什么想问的吗？”李唯一换了只手支着胳膊托腮看着林易，这孩子貌似还没问过任何关于门派的事，当然，在啸霜宗下挂名了这么多年一直没被领回去这个锅他是非背不可的。

林易沉吟片刻，最终决定把话挑明，“究竟是何方宝地才能教出你这样不靠谱的弟子。”

“啧。”李唯一不满的砸了砸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这叫不靠谱吗，我这叫实力内敛。”

林易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李唯一周身一点灵气波动都没有，与一个普通人几乎毫无差别。

“你们就是太肤浅。唉。”李唯一起身拍了拍衣摆皱纹，一身墨竹印纹衬的其身姿都挺拔了不少，那衣服比起他前几次来时所穿着的看起来正式多了，“既然你吃不进，那就走吧，再拖一会儿，你娘怕是要发现我偷偷来找你。”

“……你是自己进来的？”林易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惊讶。

“不然呢，跟你娘说我要带你儿子去送死？”李唯一将水杯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扬手将其泼洒在地，水珠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扯动般围成一个诡秘圆形，紧接着，水流自圆形边缘出喷涌而出，形成一层水幕，李唯一对林易招了招手，“来，为师带你见识个好玩意。”

说罢，他先动身走进了水幕。

林易先是小心翼翼用手指碰了碰水幕，只感觉里面有股吸力想要将自己引进去，他不知此刻是该信任那个名为李唯一的道人，还是趁着自己尚还自由，独自行动。

李唯一给他的一种看不透的感觉，虽然他总是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样，可他偶尔流露出的某个眼神却叫人心生寒意，林易有时甚至觉得那只是自己产生的错觉。

至少，他在林夫人手中救过他一命。

林易思至此，便不再犹豫。他迈入水幕中，周围一阵天旋地转景色飞变，只是刹那间，景象一定，他就出现在了一片阴云密布的戈壁下。

“遭，要下雨。”李唯一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我们快走，这里没地方躲雨。”

“这是……”林易回头看着方才他踩着的那片土地，那里赫然有着一个和他家院子里一模一样的图形。

“一个传送阵，以后教你。”李唯一就像提小鸡一样轻松的一把抱起林易，“一会儿别乱跑，这里妖怪可多的很。”

“放开我。”林易道。

“你个小短腿。”李唯一一边讥讽，一边迈出脚步，林易从他肩膀上看过去，发现他这一步居然能迈出几丈之远。

“这是哪。”

“朔方和人类领地的中间区域，无常带。别告诉我没听过。”

“没。”

“……哦。”李唯一拍了拍他的屁股，“现在听过了，它很无常，手感不错。”最后一句颇为赞许。

“要去哪？”林易忍住想要将他捅死在地的冲动，尊师重道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无常带的另一边，喏，就是那里。”

林易扭过头，顺着李唯一的手看去——远方的天幕阴沉不堪，似是不时就要倾泻而下；其中夹杂着雷电风暴，在空中形成巨大龙卷；闷沉的响声隔着无常带宽阔的戈壁也依旧能够清晰的传进林易耳中。

“穿过那里，就是朔方。”李唯一抬头看了眼无常带上当逐渐积累加深的云层，“有人会从那里出来，我们去接他。”

……真的会有人从那种地方出来吗。林易出神的望着与地平线相交接的朔方，那里是一副完全不同于人类世界的光景。

风在毫无遮拦的隔壁上肆虐着，如刀般刮过脸庞，林易撩起被吹散的碎发，眯着眼看着远方:“那里有人。”风吹起沙石弥漫于天地间，他连眼睛都尚且勉强睁开，更别提看清来着是谁。

“……我也看见了。”李唯一的声音徒然沉下，他再度抬起头，轻声道:“要下雨了。”

“雨下起来会怎么样？”李唯一自一开始就不停的在担忧雨，识得林易对无常带的雨产生了丝微兴趣。

“会……”李唯一突然将他脑袋一按，林易措不及防被他按到肩上，眼前一暗，只听李唯一懒洋洋道:“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宝宝，行行好，要下雨了，我急着接朋友，让个道。”

“此处道路无边无际，何谈挡道。”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但林易一时却想不起在哪听过。

“此处道路无边无际，你怎的非要从我对面行来。”李唯一道。

“李宗主，别来无恙。”那人道，“你若是就此回头，我当你从未来过。”

“不行，我要去接人。”李唯一笑了笑，“顺便把你们的王叫回家中喝杯茶。”

“放肆！”

周围无常的风突然改变风向，纷纷向李唯一席卷而去，李唯一嗤笑一声，打了个响指，由风组成的包围圈从中炸裂开来，一时间李唯一身上灵气涌动，竟是前所未见过的丰盈！

“你对我有几斤几两心知肚明，你打不过我，让道吧。”李唯一说完，不再恋战，直接从那人身边闪过。

“唯一。”

李唯一身形一凝，林易正巧抬头，从他眼中看见几分悲意。

他想起来了，那声音是他第一次见李唯一时，他身边的蒙面人。他们两人一直形影不离，只是不知多会儿开始，林易就再也没有见过两人一同出现。

“你欺我在先，欲擒我王在后。”蒙面人停了几秒，“你让我如何放你。”

“一，我没欺你，是你太傻一直没发现。二，你王杀我族类无数，占我领土无尽，还妄想让我等归顺于他，我可去他的吧，哪来的那么大脸，不打他打谁？”

林易:……

蒙面人:……

“李唯一，不要插手这件事，你走吧，就当我从没见过你。”

“我呸，你艹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李唯一突然恼道，“你他娘的提了裤子不认人还委屈个什么劲儿，老子今天就是要过去，我看你奈我何！”

“李唯一！”蒙面人低声喝道，“不要让我为难。”

“你的唯一已经死了，在下是现任啸霜宗宗主李万机。”李万机突然平静起来，他将剑指并起，以破天斩地之势挥向前方，灵气聚成利刃出现在他指尖，劈向蒙面人。

蒙面人后跳躲避，李万机趁机掠过他身边，低声道:“人妖殊途，就此别过，算我负你。”

这一刻的李万机一改平日里懒散的样子，竟让人生出几分畏惧，林易不由自主揽紧他的脖子，看来这才是真正的李万机。

“下雨了。”蒙面人突然道，“这雨能侵蚀灵力，对你们修仙之人最为致命，你走不了。”

“那又如何。”李万机头也不回，只是将衣袖还在林易头顶，为他遮住雨丝。

蒙面人轻叹一声，那声叹息中包含了太多情绪，多的让人分辨不出，只见他走到李万机身边，在他身前虚点一下，一道屏障将李万机和林易护在其中。

李万机微微眯眸，正要发难，却听那人道，“再送我的唯一一程，李宗主，就此别过。”

“……这要是让你的同族发现，会治你死罪吧。”

“你莫要多管，我送唯一的。”

蒙面人突然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块晶体，不知按了什么，晶体里就传出来一个声音。

“那小子不要命了！仙修都在结界外待命，四象差李万机就齐了，你那边拦住人了吗？”

蒙面人扫了眼李万机，李万机正想夺过他的通讯器，就听他道:“此地无人。”

“那你莫要耽搁，速回。”那边听了一下，颇为不屑道，“以你兄弟的名义提醒一下，你要是为了一个人类，还是一个最该死的人类而背叛我王……”

“池浔，我不会。”蒙面人不想多听他说话，直接捏碎了通讯器。

“再不走，他们扛不住池浔。”蒙面人道，“裴家小子也会死在里面。”

林易突然精神一振，看着李万机。

李万机没理他，加速前行，将蒙面人逐渐甩在背后。

林易看着越来越近的风暴，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惧意，他看着李万机，却发现……

“你哭了？”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会有眼泪吗。

“没。”李万机抹了把眼泪，“风太大，吹的眼睛疼。”说完他还哀嚎一声，“下次谁叫我也不来着鬼地方了，皮肤会吹干的。”

“……”果然这样的李万机才正常。

“等等，”林易突然反应过来，“你叫李万机？”

“是啊。”

“那个传说中的修仙鬼才？”

“恩恩。”

林易看着李万机一副“膜拜我吧卑微的小屁孩”的表情，突然对未来失去了希望。

这种人都能成鬼才，修仙界迟早要完。

“唉。傻徒弟。你师父我遇见负心汉了。”李万机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找林易聊起天来。

方才停下来，明明你更像负心汉。林易腹诽，不对，两个男人怎么会……？

“唉。”李万机又叹道，“我本以为我们跨过世人的偏见就可以活的潇潇洒洒，却没想到他得给他家王端洗脚水，我得给我家皇跑断腿，偏偏一王一皇用的还是一池水，我俩为了抢水还要家庭暴力……你说悲惨不悲惨。”

林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家庭暴力也就算了，一年才几次，最要命的是我皇让我杀他爹，哇塞手刃岳父大人的美差不是人人都能遇见的，我想推没推掉，因为他们说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李万机痛心疾首，“早知道当初我修什么仙，在村里抓蚂蚱挖蚯蚓可快活多了。”

……他要杀的不是妖王吗？那个蒙面人是妖王的儿子？信息量太大林易一时接收不过来。

“所以啊，师父认真的告诉你。”李万机突然严肃起来，“人妖殊途，仙魔易道，不要妄想着爱情能跨越一切，其实它屁事不抵。你要是个人就不要沉醉于妖族塑造的幻想乡，你要是个魔就不要沉浸于仙修画出的桃花源。”

“我是什么。”林易突然道，“我到底是人是魔。”爱情这些门门道道离他太过遥远，暂时还不用思考。

“就目前来说，你是魔。”李万机惋惜道，“好好的一个灵体，就这么给糟/蹋了。不过你别担心，等回宗里我再好好帮你净魔。”

“嗯。”林易道，“好多人。”

“啊，到了。”李万机这才把他放下来，“你跟着我，别乱说话。”他说完这句话后才想到林易不是那种爱乱说话的人，他对说话，别说是爱了，甚至连“搭理”都提不上。

“李宗主！”所有人见李万机的身影出现，整齐划一的行礼道。

“嗯。”李万机大手一挥，“诸位免礼。”

“李兄晚来几刻，可是路上遇见麻烦，做了耽误？”一个面容和蔼的人笑着走到李万机身边，他长得人容易让人想要亲近，就如同一个邻家大哥哥般。

“无常下雨，被淋了下。”李万机撇撇嘴，“小鸡，朔方那里怎么样？”

被他称作“小鸡”的乃是姬氏家主姬雯钰，姬雯钰道，“现在还没什么变化，不知是否……且不说他尚还是个小孩，就光凭逃离妖族看管而言，恐怕难以做到。”

“万皇令令主的话，我们只能信。”李万机负手而立，“哪怕是因此与妖族扯开最后一块遮挡布。”

他一本正经的说着如此不正经的话，让在场出现了起起伏伏的“咳”声。

李万机纳闷，“怎么，大家都感冒了？”

姬雯钰掩唇，“没的事。”

“看！”有人道，“风暴被撕开了！有人要出来！”

李万机将林易推到姬雯钰手中，道:“准备接应！”语毕，他便冲向结界，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