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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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青放假第三天，陈明早上临出门的时候，叮嘱她晚上别忘了去楼中楼吃饭，他自己下班后直接开车把她父母和小翔一起接过去。李思青问他父母怎么过去。陈明笑着亲了亲她，说她都忙傻了，他父母的公寓离楼中楼只几步远，他爸能走路就不坐车，她只要下午早点过去等着就行。还说今天是为了庆祝她顺利评上副教授，她可是晚上家宴的主角，上午在家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陈明出了门，李思青还想多睡会儿。刚过去的这学期实在是太忙了，她每天早上早早地起床就往实验室奔，不做科研的时候就忙着备课，发论文的事情还得一直上心。毕竟要在学术圈子里呆，有好论文才有话语权，各种科研项目基金也才好申请下来，要不然连自己的学生都养不起，到时候实验室也就要关门大吉了。也幸好陈明自己当老板，时间上比她自由点儿，小翔上下学接送就由他负责。连上半年答应儿子暑假带他去日本和新加坡玩，最后都是拖了一阵，由陈明代劳的。

在床上又躺了会儿，李思青想着晚上出去吃饭的事，睡意便慢慢褪去。最后她在被窝里狠狠闷了会儿，还是一咬牙起来了。晚上吃饭加上儿子满打满算也就七个人，陈明临走那么强调一下，显然是希望她好好准备一下的。原因无它，今晚列席的一对重要人物——公公婆婆，对她的态度一向都有些冷淡。

公公是自己创业有了如今陈明接手的那家公司，他对家人的要求极其严格。这点李思青不仅听陈明讲过，自己也是亲眼见识过的。她婆婆本身爱干净，又一辈子当家庭主妇，家务上自然很有一套，可是就连她亲自擦过的地板，公公如果在家呆着有时间，都要拿扫帚再细细扫一遍。

婆婆在生活上倒没有太过讲究，只是婆媳两人说话，有陈明在场还好。一旦陈明不在了，婆婆和她说话就很不太客气。若是赶上节假日家里亲戚聚会，更是要把她指挥得团团转，没有一刻能停下来歇歇。对着家里的亲戚和公公的知交好友，谈起她来也是不咸不淡。时间长了，陈明家的亲戚，特别是亲近的长辈，对她便也颇有微词。

李思青心里是有些委屈的，却也清楚原因，于是只能无奈地尽力配合着。她还记得以前她在科学院某研究所读硕士的时候，实验室有个毕业不久的师姐，嫁的是高知家庭，公婆都是教授，公公还享受着□□特殊津贴，放在古代应该就是正经的书香门第了。结果那个师姐的日子，用两句话简单概括，那就是上班一心一意搞研究，下班勤勤恳恳做家务。

后来大家熟了，闲暇时聊起来，才发现师姐做清洁之仔细，煮饭菜之精通，简直堪称现代女性的楷模。再结合她自结婚后发的论文简历，实验室师姐妹们对她的敬仰，更是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各个都暗捏拳头，决心向师姐同志积极靠拢，以求获得更大进步。后来等她自己也嫁人了，才晓得生活还远不止做好家务卫生这么简单。

意识到自己回忆起了过去，李思青猛地摇摇头，强迫自己停止回忆，把思维重新拉回到晚上的家宴上。公婆是这样的，而另外的两位老人，自己的父亲，其实和陈明的父亲颇为相像。

父亲一辈子在政府部门当领导做事，不能说绝对地一腔正气两袖清风，可也算是清清白白做人。思想还有些古板又固执，她记得以前上高中时，母亲让她试戴了下自己从前的戒指，被父亲看到都教育了几句，说女孩子上学阶段不要想些别的，一心一意读书才是正事。吓得李思青后来直到上了研究生，才敢开始戴母亲给她买的戒指项链之类的小首饰。母亲倒还好，只要她成绩好，很多事情都是极其宽容的。

这样的四位老人今晚一起吃饭，李思青瞬间就有些头疼。她跟从理智，下床去浴室泡了个澡，把头发弄干后，又裹着浴巾回了主卧，开始对着镜子仔细地试衣服试首饰。

穿上脱下，挑挑歇歇，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她才把晚上的衣服定了下来。至于首饰，除了总不离手的婚戒，她对着两个首饰盒看来看去，最后还是决定戴上她过生日时陈明给她买的那条蒂凡尼蓝宝石项链，大方雅致。就是公公和父亲这样的长辈看到，也不算失礼了。

中午简单地煮面吃过算作午饭，李思青又读了两小时论文。看时间差不多了，化好淡妆，穿上之前挑好的裸粉色轻薄羊毛上衣和豆沙红复古真丝中裙，便开始对着镜子吹头发。直到把发尾的大卷波浪吹得有模有样了，才把白色羊绒中长外套穿上身。李思青的个头算是南方女孩里稍高一点的，有一米六六快一米六七。装扮好了，她对着前后镜子转圈检查了几遍。确认算得上高雅得体，她才拿着一只银灰蓝蛇纹手拿包出了门。

冬天黑得早，为了安全起见，陈明和饭店约的是六点，这样大家吃个饭，聊聊天，最晚八点半不超过九点也就到家了。这会儿不到五点，李思青走到小区外面，没一会儿就打上了出租车。到饭店时她看了眼手表，才五点一刻。

这回陈明约的饭店还是她过生日时原本订好的那家。因为和老板夫妻认识，上次又临时取消了预订，为了以示歉意，估计也有为了让李思青心里高兴的意思，他定了名叫金玉堂的雅间。

这个房间吃一餐饭最低消费要六千多，虽然价码听着没有五星级酒店动辄上万的吓人，可这房间不是很大，只摆了一张圆桌，配八个位子，装饰自然温馨，富贵典雅，摆明就是为了经济状况不错的人和亲近的人聚餐准备的。这样想来，在这儿吃一顿饭便有些奢侈。

进了饭店，迎宾小姐问了她包间的名称，客气地给她指了方向。之后顺着旋转楼梯往上走时，正好碰上了餐厅的老板娘李静。李静笑着亲自把她带到了雅间，和她聊了一会儿，又让她稍等，没一会儿再转回来时，递给了她一个精致的盒子。李思青一看，东西虽然小，可竟然是她最喜欢的西班牙瓷器LLADRO，连忙笑着谢过，又说等李静有空了两人可以约着喝下午茶聊天。

又聊了一会儿，之前两人之间礼貌客气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亲热起来。李思青瞄了一眼墙上的钟，六点还差一刻钟。她估摸公公婆婆也应该快到了，忙和李静交换过各自的手机号码，便各自走开。李思青下了楼梯，坐在饭店一楼的小茶厅靠窗的座位上盯着外面，以便看到公婆时能及时地上前迎接。

六点差三两分钟的时候，公婆准时出现在饭店门外，李思青连忙从茶厅出来，迎了两位老人进来，又虚扶着婆婆上楼，一起进了包间坐下。又等了一阵，陈明也带着小翔和李父李母一起走了进来。

杜奕翔一进来看到陈父陈母就礼貌地喊了爷爷奶奶，随后从对着门的两个主位开始，两人的父亲各自坐下，两人的母亲自然是各自陪着丈夫坐下。剩下的一家三口，小翔坐在中间，陈明和李思青坐在了两边。

接下来杜奕翔乖乖坐着玩他的变形金刚，陈父陈母简单问着李思青工作的事情，李父李母则关心了几句陈明的公司。说了一会儿，菜上了个七七八八，李思青又给四位老人倒好了牛奶果汁。

陈明领头举起杯子，提议大家干杯。理由嘛，一是快过年了，一大家子人好容易都有时间聚在一起吃顿饭，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二则是李思青评副教授的事情已下了书面通知，成了既定事实，工作有成，自然也是可喜可贺；最后还捎带着表扬了杜奕翔一番，这学期他在学校表现良好，期末考试成绩优秀，又能在放假期间坚持练习跆拳道，是个好孩子。

陈父跟着也表扬了李思青几句。随后大家干杯吃菜，气氛渐渐热络起来。两位父亲聊着本市最近的新闻，两位母亲则隔着桌子闲说着家长里短。

剩下的三个人，李思青和陈明被迫听着杜奕翔在中间不停地说着他的变形金刚和大黄蜂。隔上一会儿两人还得记着招呼对方的母亲吃菜，得空了相视一笑。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场景，虽然称不上十分的圆满而尽如人意，可李思青的心里还是满满的知足了。

菜吃得差不多，等着点心和甜品的时候，李思青听儿子想要喝杏仁汁，和陈明提了一句便走出房间去拿。因为想要透透气，便没让站在门口的服务小姐帮忙，她自己下楼去放着各式饮品的地方，问服务员要了杏仁露，又请对方现成加热一下。正在那里闲站着等热好的饮品，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思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