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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花令·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京里夜间落了雨。雨珠落在朝阳宫外芭蕉叶上,听来总是潇潇。

画帛悄声将床帐放下,退后几步,道:“夜已深,叩请主子安寝。”说罢,又静静候了一刻,见无吩咐,才将桌上烛台拿起,缓步退了出去。

这雨不肯停,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连带着次日凌晨光亮也来得格外迟。宋笙妤歪着身子卧着,露出一截藕臂,头枕在上面,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又觉得天色尚早,翻了个身,仍旧将眼睛闭上,复眯了一刻,才再度睁开。

伸手勾着床边蜜合色的床帐绕了好几圈,出了一回神,才听见有人进来。

知锦的声音压得极低:“已近巳时了,帝姬还未起身麽?”

画帛轻声道:“尚不曾听着动静。”

宋笙妤趁此轻咳一声,二人忙上前,一左一右将床帐撩|开,以雕海棠花的黄铜帐钩勾起。宋笙妤已然坐起,正靠着大迎枕出神。容色昳丽,肌理欺霜塞雪,从这里瞧过去,侧脸勾勒出极美的弧线。她侧过头来,这才能见着全貌。果然姿仪出众,风韵独绝。最妙的是那双眼睛,面容艳冠群芳,偏眼中携柔婉三分,倒不显锐色,格外和顺。是倾国倾城的貌,颠倒众生的色。

宋笙妤瞧了窗子一眼,秀眉略凝,任由画帛扶着自个儿起来,问:“怎么不见日光。”

画帛命外头捧着巾栉、水盆、膏胰的小宫婢进来,一面回话:“昨日夜里落了雨,将近辰时才停。外头地还湿着,想必今儿日光是出不来了。”

说话间宋笙妤已漱口净面,坐至妆台前。自开了妆奁吩咐:“梳飞仙髻。”说着,随手将一枚嵌宝金簪送至身后。“昨儿累了一天,倒提不起精神。睡了一夜,今日起来还是蔫蔫的。”

话音才落,外头宫婢进来传话,道:“主子,宁安帝姬来了。”

“请进来。”

须臾之间,便见外头进来一个妙龄少女。穿香色衣裙,挽月色披帛,梳倾髻,插梳篦,风华无限。只一走进,便令人觉着满堂生辉,似有暗香盈袖。

宁安帝姬闺名一个姌字,尚未取表字。她生|母品贵人没福气,拼死将她养下,末了却只来得及瞧她一眼,便撒手人寰。昔年皇后养的五帝姬才夭折,宜安帝姬宋笙妤尚未出生,因着怜惜宁安帝姬年幼失母,故而将她抱至坤仪宫将养。宁安帝姬虚长宋笙妤两岁,与宋笙妤一并在坤仪宫长成。到她十五岁,宋笙妤十三岁时,方才搬去照福宫。虽非中宫嫡出,却记在皇后名下,故而封号随了嫡出的帝姬,后头缀着一个安字。

宁安帝姬与宋笙妤虽非一母同胞,却打小一处玩乐,情分自然不比另外几位。近些时日宋笙妤迁居朝阳宫,宁安帝姬想着她年幼,便时常过来陪伴。

宋笙妤朝宁安帝姬嫣然而笑,霎时顾盼生辉,眸中流光潋滟,好似琉璃万顷令人心生欢喜。她道:“姐姐略坐一刻,我今日起迟了,梳了头再与你说话。”

“不急。”宁安帝姬笑意盈盈,在一旁绣凳上坐了,拿起桌上鎏金的莲花摆件来把|玩。“将才我往母亲那里去,母亲就说了,想必今日是起迟了,果然不假。”顿了顿,又道:“今日如此倒也罢了,明儿却不能够了。妹妹总该记着明儿是什么日子。”

“自然记得,姐姐放心。”一时头梳罢了,她扭身过来坐着,与画帛道:“将近用午饭的时候了,叫他们别提那些东西过来,只一碗清粥搭一碟子甜酸乳瓜就是了,以免午饭又用得不香。”交代罢了,这才接着道:“明儿是外祖母六十大寿,太子哥哥领我去尹家,姐姐跟着一并去罢。这紫禁城里四方的天,瞧来瞧去都是一个模样,有什么意思?”

宋笙妤乃是中宫名正言顺的嫡出,皇上最为宠爱的宜安帝姬。她是最不肯守规矩的,只因能用在她身上的规矩委实太少,许多时候她自个儿就是规矩。宁安帝姬不然。她生|母不过是个贵人,走了运才叫皇后养在名下。名不正言不顺。虽以安字冠了封号,到底很虚无。宋笙妤能做的,她不能做。宋笙妤能骄纵,她却只能贞静,逼着自个儿做个八面玲珑的人。

宁安帝姬因笑道:“妹妹又忘了,一早说定了,明日我要跟着太后往重元寺去礼佛。”原不想去的,现如今想着,去抄佛经也比往尹家去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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