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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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嫣燃的话听在在场三人耳里，她给人带来的感觉并不相同。蔺王爷听了只觉得自己女儿霸道无比，怎么说段墨身子骨的确不好，人家对他这个王爷尽显恭敬是段家有教养。而听在段老爷耳中，段老爷则是不禁惋惜，在他看来蔺嫣燃是个知书达理又贤惠温柔的好姑娘，可惜他家段墨是个病秧子，高攀不起。可这话听在段墨耳里，则是温暖，他从小到大没少受人关怀，只是别人都不会对他如何硬气，无论虚情也好假意也罢，他都未体会过这般真切的暖意，所以，这心里也是感动不已。

蔺嫣燃是不知道三人内心所想，她只是平静地去为段墨重新扶好手杖，接着她就退开了：“段墨公子，随我来吧。”

其实蔺嫣燃自己心里也不清楚，她到底为什么逃避段墨，她自己好好回想一下前世，她寄人篱下不得已与段墨同床共枕五年，尽管她认命般对段墨体贴入微，但她扪心自问，她不爱段墨。毕竟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压根就不是从相爱开始的，这只是一场用冲喜来换栖息之地的交易罢了。

所以重活一次，她才会选择脱离前世的种种，她想好好爱一个人，至少她的未来，一定不要是一桩买卖、一次交换。

段墨跟在蔺嫣燃身后，他步子本就缓慢，前面的蔺嫣燃又已经神游去了，自然不会等他，二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拉开距离，但段墨总觉得蔺嫣燃的背影让他又熟悉又安心。

蔺嫣燃的思绪是被蔺王爷的嘱咐声，从前世硬生生拽回来的，她刚跨过门槛就听蔺王爷高声道：“嫣燃，别欺负段少爷啊！”

段墨却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在他眼里，这蔺嫣燃的形象更饱满了一些。说起来，二人相见次数也不过三回而已。第一次见这蔺嫣燃，是蔺嫣燃为他送药，那时他觉得蔺嫣燃倾城倾国，但不可逾越；第二次是在他生死弥留之际，恍惚间看到蔺嫣燃的脸，他以为自己见到了神仙；第三次便是今日了，从那蔺王爷话中可知，蔺嫣燃根本不是什么冰山美人，而是个活脱脱的刁蛮丫头。可是……段墨却不懂，为什么蔺嫣燃面对他的时候，却有种刻意的疏离感？

蔺嫣燃听了蔺王爷的话语，她的脸又冷了几分，脚步也故意慢下来去等那段墨，谁想回首间就看到段墨在偷笑，那笑容与这人前世每每见她出丑时一模一样。所以，蔺嫣燃也如前世般没好气地问道：“很好笑吗？再笑我就给你的药碗里放条虫！”

前世的段墨在蔺嫣燃说完这句话后，一定会接连认错，并再三发誓以后肯定不会笑话她了。但今世的段墨只是道：“你碰不到我的药啊，郡主。”

蔺嫣燃仰头闭眼，她竟是哑口无言，不过此时她才发现，段墨竟然也会这般幽默，竟还幽默得有些可爱。看起来前世的段墨也未曾真的对她展开心扉，两人虽然同床共枕五年，但不过是异梦罢了。

“那下回我就不救你了。”蔺嫣燃甩了一句话，这次倒是叫段墨不好回答了。

于是，蔺嫣燃忽然心情大好，她走路也带了一丝喜悦，拐个弯就带段墨往书房去了。

蔺嫣燃叫段墨靠窗而坐，她弯腰在段墨身边生起一个火盆为段墨取暖，火盆的火星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倒是叫人昏昏欲睡。

段墨微笑着将手掌摊开，他迎着火苗去暖手。但还不待他缓口气，就见蔺嫣燃取了个汤婆子塞在他的怀里叫他抱好。段墨一身雪白，怀里抱着个红袋包裹的汤婆子，蔺嫣燃看着舒心极了。

“我来为你调香，你可好生睡一觉，昨夜都没睡好吧？”蔺嫣燃行至段墨对侧蜷膝而坐，胳膊抬起随手就去端了香炉：“你看你，才深秋而已，这眼看就要入冬了，到时你可怎么活？”

想那前世的冬季，每到夜里段墨都会冻得瑟瑟发抖，还是她蔺嫣燃用自己的体温去为段墨取暖，两人就紧拥而眠，算是这凉薄人世的一丝慰藉。

“这不也活过了十几年吗？”段墨去看蔺嫣燃的手，蔺嫣燃调香的动作实属优雅，优雅而熟练：“想不到郡主你竟然连这些都会，在下真心佩服。”

蔺嫣燃并没有回答段墨的话，她只是不冷不热地点了香，随手将白色雾霭轻轻扇向段墨。

见蔺嫣燃没有说话，段墨深吸一口气便自顾自说着：“郡主，我还没有亲自道谢，多谢郡主救命之恩，段墨定当涌泉相报。若是有朝一日有用的上段墨的时候，请郡主一定要告知于我，我定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蔺嫣燃还是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去看段墨一眼，她只是用手指去捻那白色烟雾，指尖触碰之时便尽散而去。

两人就这么沉默，段墨没有再说只言片语，他觉得蔺嫣燃可能并不想和他交流，毕竟他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一个在人间，一个在鬼门关，蔺嫣燃就是在人间那个，而他段墨则是在鬼门关徘徊的将死之人。就连他刚刚的誓言，也不知是否能够有兑现的时日。

想着，段墨不禁悲哀，为他自己罢了。

“别这么叫。”

谁知，就在二人沉默许久之后，蔺嫣燃方才开口说了四个字，这四个字也着实令段墨茫然一番。蔺嫣燃见段墨没有听懂，她摇头在内心感叹，这段墨无论今世还是前生，都是那么木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