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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判一直在翻卷宗,查着洎安年间的事,翻到祝辞那桩案子也只有无头无尾的几句,直接就判了个永不超生的十九层。难不成真是笔糊涂账?
地府是没有这样的先例为鉴的,他也不知道该当如何是好。
梁寅正坐在上头大杀四方。
众恶百十来号人挤在角落里。牛头多少年没见过活人了,给阳气熏得眼睛疼。
横陆看着自家阴帅倒戈,面上有些挂不住,压声:“七爷,您是哪头的……”
梁寅面上不动声色,左手轻轻掀开衣襟的一角。
众人赫然看见一个一指宽的窟窿,黑黢黢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都没想到这个十九层逃出来的鬼囚得了人身不说,还能将白鬼伤成这样,皆是增了几分畏惧。
梁寅阴起一张脸,拿出地府掌事的态度来继续数落:“我在外头忙得死去活来的,你们呢?”梁寅重点指了指牛三,“懒散怠慢,糊弄差事,像个什么样子!”
“祝兄,你完全不用担心,完全用不着您老出手,我们地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一定给您,”梁寅收回一条腿,“把这事,查清楚了,办完满了。”
崔判心领神会,一合掌,“是,出来了就好出来了就好,”面上流露出发自肺腑的对小辈的疼惜,“人没事吧?”
夜游神随之附和:“是呀,瞧这身子,比状子上的时候可瘦多了,”说话间拿了个铁球塞嘴里吞下去,“是我做的铁球不和胃口吗?”
祝辞只管笑。
笑得众恶心里忐忑不安,怎么着,到底是行还是不行,打还是不打。
黑鸟化回原形躲在豹尾前腿后面,藏得严严实实的。
祝辞刚移动了下脚就被梁寅横臂拦下,祝辞只以为是梁寅心疼兄弟,推开他又朝众恶走了几步,“请问,哪位是阎王?”声音咬金断玉,甚是好听。
众人一听愣了,阎王……这年头还有阎王?地府群龙无首不是一年半载了,一直没有等到那位新鬼神。
倒掉在石壁上的小官很是机敏,“阎王早几千年前就没了啊……”
祝辞顿身回头看向梁寅,“你骗我的?”
梁寅望着祝辞的眼中一闪而过几分担忧,开口道:“他们几个轮流当值阎王。”
其余九个阴帅:“……”
祝辞耐心询问:“哪几个?”
小官们和地公们纷纷挪到另一个墙角,是哪几个一目了然。
祝辞在这九只脸上过了一遍,“还请告知,我那一桩是哪位当的差?”
“训也训过了,不管是谁,”梁寅再次上前拉住祝辞,示意他点到为止,“我都会查清楚。”这些恶人怕阳气是一回事,但真的逼急了,他一个读书人根本不知道恶人发狠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祝辞走到这一步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温吞吞地转回头来,复要重新询问,毫无防备被迎面几刃刀风逼退,连撤了几步,刀光到了眼前又被断魂勾挡下,还好梁寅眼疾手快,料到冯判不会干忍着受气。
终于动手了!众小官心里暗叫一声好,又嘀咕起来,这小七爷怎么回事?帮哪边的?
梁寅捂着胸口觉得心力交瘁,他一边展示伤口恐吓众恶一边想着拦下祝辞让他不要轻举妄动,结果两边没一个被他唬住的。他实在是想不明白祝辞在没有一点自保能力的情况之下,是怎么敢羊入狼穴还浑然不觉的?
他气息越喘越粗,这回归阳杵的伤口不比幻境里头的那样轻,当真是断骨分筋,几番调息也缓不上来。
冯判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梁寅,不用吩咐,牛头马面已经左右围上了他。
梁寅重伤在身,牛头马面也被阳气熏得浑身酸软,将将做个平手。
再看祝辞那头,脸上的笑不曾淡过分毫,抽出长刀,左手握着刀刃从刀尖到刀尾走了一遭,血淬过刀锋,“呲啦”着开刃了。
血腥的阳气登时填满了阴律殿。
冯判嗅着气味眯眼之际,祝辞已是一刀挥来,随着后者的一寸寸靠近,冯判能明显感到活人阳血对他带来的制约,随即抬手飞出双枚伏鬼钉想缓解他的攻势。
前后响起两声伏鬼钉刺耳的嗡鸣!
梁寅闻声回头,一拳将牛头抡在地上,想起来上次对李四用刑时候祝辞的反应,忍不住分神。
怎料这一次,两枚伏鬼钉轻松入体,祝辞不闪不避,刀尖轨迹不变分毫,纵是冯判应对再及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肩上挨了轻轻一刀。
这一刀伤不了根本,血珠却像活了一般快速钻入了冯判身体,他的右臂瞬间失去了控制。
冯判怎甘罢休?两人又飞快来回了几遭,直到浑身被活血控制垂在地上,才停了手,凝神试图将其逼出体内。
祝辞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十几颗三棱钉子长在了身上似的,这位置实在阴狠,专往他又痛又不会流血的穴位打。
祝辞收了刀看向其他鬼差。
“我那桩是哪位……”还没等祝辞说完,经过刚才的接触,冯判似是笃定了他不会闪躲任何伤害一般,左手一挥又是几道光影。
四枚伏鬼钉对着祝辞的四肢,猛地将他砸进身后的石壁当中,砸出一个坑来,冯判左手画决继而飞出,连着几张朱砂纸封在坑上,结出密密麻麻一层雷网。
祝辞被钉在了坑里,又是极其精准的位置,没有流出一丝血,如果不是钉子醒目,甚至看不出他受了伤。
原本与牛马混战的梁寅见到这样一幕,手上动作一滞,一阵无力之感席卷了全身。
他还能做什么?
梁寅仿佛失去了反抗能力,眼神逐渐黯淡下去,侧着头看向祝辞,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在地府里挣扎着的那颗心,层层束缚之下,被囚困的毫无喘息余地。
牛头趁机一跃而起,一脚踩在梁寅脸上,闭着眼呼哧着叫嚣:“不打了?”
祝辞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伏鬼钉传来的刺痛,赤红的双眸发着浅浅的光,青丝微微浮动,奋力一拉,生生扯下被钉住的右手。
手腕当中一个血洞,能明显的看到血肉之中腕骨已经碎裂开,溅出的血花飞到雷网上,响起“刺啦刺啦”声。
梁寅脑中想起来他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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