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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霞初绽。

栖雀宫早早醒来,廊下三五小宫女正在扫雪,小膳房的嬷嬷正在熬粥,大宫女们来取热水,又忙不迭小跑回殿。

这个寒冷的天气,若是脚步慢一些,水要凉的。

暖融融的宫室内,花月正在给萧寅初梳头,宫女花珠端来热水,拧了细棉帕子:“您瞧着十分疲累哩。”

昨晚被秦狰打扰了半宿,又胡思乱想了半宿,到天边露白才少少睡了一会,不疲累才是怪事呢。

“端一盏浓茶来,我醒醒神。”萧寅初眼皮酸软,只想回床再睡一会。

可是她一会要去太极宫见赵王,晚一些还要去潇湘馆,事情多得很。

花月有些担心:“不如奴婢替您告个假,就说下午再去?”

萧寅初摇头:“不必,午后多歇一会就是,对了,父皇醒了吗?”

花月挑了一只珠钗替她别上,说:“陛下醒了,但今日未上朝,小朝会是太子殿下主持的。”

萧寅初执着铜镜左右照了照,问:“那太极宫这会儿是谁在照顾?”

“这会儿……”花月想了想,答:“合该是摘桂宫的骊姬娘娘。”她补充道:“听说皇后娘娘昨儿衣不解带照顾了一夜,今早上才回的。”

大骊姬?

萧寅初心说真是正正好,她正想找大骊姬呢,起身道:“备辇,我去看看。”

“您用了朝食再去呀!”花月连忙抓起斗篷跟上。

萧寅初还未出门,一宫婢挑帘进来:“公主,聂护卫求见。”

花月总算追上她,把厚实的斗篷罩在她肩上:“外面冷着呢,您担心身子。”

萧寅初连忙对传话宫女说:“让他进来。”

花月见缝插针,嘱咐下人去传膳:“您这几日都没好好吃饭,奴婢叫人去传膳了,好歹用一些再出去。”

门边的宫女已经挑起棉帘,聂夏跨进来,阔步走道公主面前,跪下行礼:“属下拜见公主!”

萧寅初‘嗯嗯’应着花月,屏退左右:“你们先出去。”

“诺。”殿中宫婢鱼贯而出,花月看了眼聂夏,轻声说:“那奴婢也下去了。”

“嗯。”萧寅初轻轻点头,殿中很快只剩下聂夏一人。

聂夏上前两步:“公主料事如神,那逍遥生前天晚上果然被幕后指使追杀,现已被卫周救下了,安顿在肃王府。”

萧寅初并不意外,问:“可有查清楚追杀他的人是谁?”

聂瑶摇头:“卫周没留住人,逍遥生又不肯说,这小子嘴巴硬得很!”

分明是要杀他的人,逍遥生却咬死了不开口,也不知道谁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态度如何?”

说起这个聂夏就生气,恨恨说:“这就是条白眼狼!昨夜大闹王府,逃出门没多久就被砍倒在巷子口,又是卫周把他捡回来的!”

聂夏不懂公主为什么对这个人这么执着,在他眼里,这就是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我们的人可有受伤?”萧寅初问,聂夏摇头。

她沉吟了一会:“无妨,叫卫周以礼相待,但是不许他离开,必要时……捆起来。”

聂夏只好点头,萧寅初想了想,又说:“若他问起旁的,切记什么都不要说,只管熬着他,三日后再说。”

逍遥生一身傲骨,要降服没那么容易。

“属下明白。”聂夏接令:“那属下先告退了。”

“嗯。”萧寅初点头。

他出去后,花月吩咐左右把早准备好的朝食端上来:“您前几日都没好好吃饭,先尝尝这乳羹,暖暖身子。”

萧寅初只好先用膳,她吃饭一向不喜人伺候,花月便退到一旁,听几个宫女汇报宫务。

掌管公主首饰的花珠左右都找不到那对弯月耳坠,心中惴惴不安。

她悄悄向花月询问,后者柳眉一竖,压低声音训斥:“做事这般不小心,你有几个脑袋?”

萧寅初咬了一口香甜的桂花糕,听见她们的窸窣,问道:“在说什么?”

花珠连忙跪下:“是奴婢不小心弄丢了您的弯月耳坠,正在向花月姑姑汇报,求公主责罚!”

萧寅初手中的瓷勺落在碗里,发出一声轻响。

花珠能找到才怪了,那东西都被人带走了。

她轻咳一声:“起来罢,不是你弄丢的。”

花珠奇怪,但见公主面色有些不自然地解释:“是我昨日不小心弄丢的,与你无关。”

花月‘啊’了一声,有些可惜:“那弯月耳坠还是去年陛下送给公主的生辰礼,价值百金哩,可惜了。”

“嗯。”萧寅初搅了搅那碗乳羹,心说可别再问了。

既然是公主自己弄丢的,又没有追究的意思,造册的宫女只好记下耳坠去处,再不管了。

太极宫。

宫人通禀闻喜公主来了,大骊姬连忙举步去迎。

她一身深绿色宫装,在寒冬里令人眼前一亮。

“嫔妾拜见公主。”大骊姬有些异族口音,赵制的宫装被她改了改,袖口更窄,腰身更纤。

她抬起头时,明显是一张来自异域的脸。

萧寅初微微颔首,示意她起来:“入了冬,听说娘娘身子一直不好,没能去看看,十分过意不去。”

闻喜公主平时和后宫的嫔妃们并不亲近,大骊姬有些意外,下意识看了一眼她,又连忙低下头:“谢公主惦记,我很好。”

“父皇醒了吗?”萧寅初朝殿里走去。

大骊姬跟在她身后半步:“陛下刚才用了饭,现在醒着。”

汪禄已经在隔断处笑脸相迎,大骊姬很懂事地停住脚步:“我就不进去了。”

萧寅初顿下脚步,和颜悦色道:“许久没去摘桂宫走走了,不知道骊娘娘宫中的乳茶,这两天有没有多制一些?”

这意思是想去她宫里?

大骊姬受宠若惊,更有些惶恐,连忙点头:“您喜欢真是太好了,那嫔妾在这里等您。”

汪禄有些奇怪,没听说公主和大骊姬有什么交情啊。

萧寅初别了骊姬,汪禄连忙打起精神:“您这边请。”

内殿,赵王戴着明黄绣飞龙的抹额,正靠在床上看奏折。

殿里地龙烧得很旺,门窗紧闭,有些闷。

他脸色有些枯黄,精神倒是还好。

萧寅初脚步一急,奔到床前:“父皇!”

赵王胡子一翘,嗔道:“急什么,慢些走。”

萧寅初噘着嘴,福了一福:“初儿拜见父皇!”

汪禄跟在公主身后,笑眯眯道:“公主这是惦记陛下呢,老奴去为您取拿些甜甜的茶点来!”

赵王知他识趣,挥手:“去罢。”

赵王指了床边的圆凳:“你这丫头,平日贪玩,一心往宫外跑,这次遭了贼后,看你还敢不敢去了!”

萧寅初依言坐下,呐呐说:“又不是初儿愿意的……您怎么想巴不得初儿受苦似的?”

赵王将脸一虎,萧寅初连忙赔笑脸:“儿臣知错了,下次不随便乱跑了!”

赵王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你是寡人唯一的金枝玉叶,朝外多的是眼睛盯着,胡闹前也不想想,父皇受不受得住惊吓?”

萧寅初十分没诚意地点头,赵王说:“与父皇细细说,那日是怎么了?”

“那日我和堂姐,还有赵家小姐去天香楼玩,谁知道撞见厉相爷家的大公子……”萧寅初将那日的事娓娓道来。

“那些人凶得很,非要了儿臣命似的。”

萧寅初说着,不大高兴地开始告状:“昨日母后和大皇兄对儿臣解释,那是厉大公子后院的一门糊涂亲。”

“现在聂夏肩上还有伤呢!那人就是冲着儿臣来的,什么糊涂亲,我却是不大信!”

赵王拉着她上下察看:“我儿伤着了没?”

“初儿没事!”萧寅初摇摇头,就势靠在赵王身边:“但是您得给我做主啊。这一天一夜受的委屈,难不成白受了?”

赵王失笑:“你这丫头,越大越娇气了。”

小时候女儿还是十分亲近他的,后来不知是长大了还是什么,渐渐地在他面前就很少这么娇憨过了。

重新被女儿撒娇,赵王心情还是很好的。

他慈爱地笑笑:“好,父皇为你做主。”

萧寅初这才满意,又有些迟疑,问:“母后说那些交趾人是使团里的?”

“是什么使团啊?”

“嗯。”赵王点头,神情严肃不少:“交趾国新王派人上京,意思是准备尊我赵国为天朝上国,希望两国和平相处,开放榷场,互通贸易。”

交趾是西南外族里最强大的一支,这些年与赵国边境摩擦不断,建交虽然是好事,可这好事来得太突然了吧?

“我儿不知,”赵王扶了扶女儿的珠钗:“三个月前阮朝第八世国王崩逝,如今登基的是他的次子——九世阮康,这小子的政权不稳,希望寻求寡人支持。”

交趾王朝国姓阮,中原国家有时也称他们为阮朝,阮朝百年前曾为中原附庸,一直深受中原文化影响。

但是阮朝分裂出去以后,国中一直分为两派,一派主张与中原亲近,另一派则恨不能铁蹄东出,因为中原诸国占据了水草更加丰美的土地。

萧寅初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使团还有三日就到邯郸了,来的是九世阮康,还有他的胞姐。”

赵王语气轻松,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届时父皇带初儿去长长见识,瞧瞧他们的公主长什么模样,有没有我们的公主好看。”

萧寅初心中一暖,小时候也是这样,无论赵王的政务多忙,都会抽空带她去马场骑骑马,带她出宫去游湖,去登山。

同样的年纪,她的皇兄们在太师教导下苦哈哈读书,而她却十分轻松。

萧寅初软声软气:“父皇对初儿最好了!”

赵王精神不济,说了会话就困了,萧寅初替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走出去。

赵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汪禄在隔断外等候,朝里张望了一下:“陛下睡着了?”

萧寅初点头,与汪禄一前一后离开。

她问道:“父皇这些日子都用什么药方,拿来给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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