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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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402年3月30日,星期日。

蔷薇广场。

广场已经非常颓败，大片的残垣断壁，笼罩在天际庞大星舰的阴影之中。

一年前,傅雨城打开“光之塔”之后，因为精神力崩溃，在这个巨大的蔷薇广场上，很是发了一番疯。到了现在，广场塌陷的部分也没有修复，荣谦残破的小半截汉白玉雕像,仍然无言地矗立在广场中央。

半个白色的石雕头颅，滚落在雕像脚边。

此时此刻,头颅上的一只眼睛，正沉默地望着傅雨城。

那一瞬间，傅雨城几乎觉得?,自己这位去世多年的外曾祖父，这位中央帝国的开国之君,这位和至交好友决裂的深空舰队总司令,这位他难以原谅却又无法评价的先辈……似乎正在遥远的时空彼岸,静静地凝望着自己。

他脚下微微一顿,向那尊残破的雕像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不再犹豫，径直向广场后面的“光之塔”走去。

和傅雨城一同进入“光之塔”的，只有白漠一个人。

六名光域骑士、部分不愿离开的皇家护卫队成员、几?名忠诚的内阁辅臣……还有其他一些?零零散散的人群，他们沉默地站在这尊白色巨塔下面,静静目送傅雨城和白漠进塔，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这些?人并不知道，这位曾经的皇太子傅雨城,以及这位登基不久的新帝白漠，在如今这般绝望的境况之下，到底要做些?什?么。但是他们知道，那一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两人进入“光之塔”后，径直到了地下控制中心。

傅雨城的目光，缓缓扫过墙上那些大片大片的玻璃缸，扫过那一颗颗触目惊心的鲜活人脑。与当年的崩溃失控相比，到了如今，他的眼神冷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会为你复仇的，哥哥。

我?会为你们所有人复仇，我?会保护这个地方，不惜一切代价。

而后，傅雨城再没有一丝犹疑，直接在控制台前坐了下来。

他迅速点击着淡蓝色的虚拟屏幕，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眼花缭乱。很快，原本的控制台缓缓降了下去，一个全新的控制台升了上来。

这个全新的控制台，看起来只是一个悬浮的银色圆台，但是这个银色圆台上面，没有任何按钮，只有一幅极其精致的浮雕——那是一幅《死神执刃图》。

这幅浮雕栩栩如生，各种细节极致完美，但死神的翅膀，以及他手里的弯刀，这两个位置却不自然地凹陷着。

傅雨城拿出“死神之翼”和“寂蓝之月”，缓缓嵌入了凹陷处。

严丝合缝，完美无缺。

白漠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问任何问题。

傅雨城低头望着浮雕，轻声道：“小漠，这就是整个戴森云武器系统的总控制台……这件武器系统的名字叫做——佩尔修斯。”

白漠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佩尔修斯，是希腊神话?中，手刃蛇发妖女美杜莎的人类英雄——他是美杜莎的死神。

傅雨城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右手按在浮雕正中，然后闭上眼睛，开始聚集精神力。

随着S级全能型精神力场的波动，“寂蓝之月”和“死神之翼”，逐渐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而后，浮雕上的一根根线条，都缓缓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两人脚下的地板，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并且轻微地摇晃着——二十三片巨大的戴森云，正在缓缓移动。

傅雨城紧紧闭着眼睛，光洁的额头之上，迅速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漆黑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不到片刻，他的精神力已经沸腾到了极点。

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

不要退缩……

竭尽全力……

浮雕上的蓝色光芒时明时暗，脚下大地的震动也断断续续。

忽然，只听“轰！！”一声巨响，控制室陡然亮起了一排刺目的明亮红灯，警报也争先恐后地发出尖锐的鸣叫。

“滴滴滴——异常袭击，异常袭击——损坏范围，白蔷薇宫……损坏范围，蔷薇广场……”

傅雨城的睫毛剧烈颤抖了数下，他极其费力地睁开眼睛，原本悦耳低沉的声音，此时嘶哑无比：“咳咳……看来，美杜莎已经发现了武器系统的动静，所以直接动手了。只不过，它们还没有明白佩尔修斯的规模……它们刚才这一轮袭击，只是警告而已。但是，我?们也没有更多的时间了，必须立刻启动佩尔修斯。”

白漠沉声道：“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傅雨城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忽然道：“杀了我?。”

白漠愣住了。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小漠，我?曾经告诉过你，在这场和美杜莎的对抗中，我?可能会失去性命……而现在，就是那个时候了。”傅雨城紧紧按着浮雕图，脸色十分苍白，额头上的汗水一路滑落。

他的视线被汗水模糊了，低哑的声音却十分清晰，“小漠，用你的冰刃，杀了我?……在濒死的时候，我?就能爆发出超S级的全能型精神力，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启动佩尔修斯。”

白漠怔怔地看着对方，无意识地摇着头。

傅雨城微微摇晃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体力透支太厉害，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便狠狠咬了咬牙：“我?没力气?了……小漠，你动手吧。”

白漠的嘴唇剧烈哆嗦着：“我?，我?不要……我不要……”

傅雨城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急速流逝，心中一阵难以言说的焦灼，陡然低吼道：“动手啊！你怕什?么！下辈子我?还陪着你！”

这时，又一阵巨大的炸裂声传来，地下室剧烈地东摇西晃着，几?乎让人站立不稳。

“滴滴滴——异常袭击，异常袭击……损坏范围，光之塔……”

傅雨城低低喘息了一声：“你再不动手，我?就自己动手了。”

其实，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白漠愣愣地看着他，眼泪忽然流了下来：“好，我?听你的。”

青年闭了闭眼睛，白皙修长的指尖，渐渐凝出了一道锋利的冰刃。与往常不同的是，这道冰刃，竟然是鲜红色的——他用自己的血，凝出了这道冰刃。

白漠缓缓抬起手，寒冷锋锐的冰刃，轻轻抵在了傅雨城颈间。

傅雨城微微点头：“对，就是这样。别害怕，找准颈动脉的位置，很快就结束了。”

白漠看着他，声音嘶哑而平静：“雨哥，你稍微忍一忍……我马上就来陪你。”

傅雨城知道这种时候，再说什么也是多余，便轻轻点了点头：“好。”

两人彼此凝望着，心中一片宁静。

而后，白漠手上陡然加力！

“轰——轰——”忽然，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声！

数块巨大的圈梁和柱子坠落下来，墙上的大片玻璃缸滑落一地，乱七八糟地摔了个粉碎！大地剧烈地摇晃着，白漠站立不稳，身子往前一倒，冰刃险险从傅雨城颈间擦过，带起一串血花！

与此同时，一阵柔和而强悍的精神力，缓缓波动着传来。这阵精神力波动是如此地温柔，又是如此地宏大……它如同潮水一般，迅速蔓延了整个地下控制室。

两人倒在地上，一时间都有些?发懵。

傅雨城感受着脑海中阵阵精神力的温柔冲刷，那种感觉非常遥远，也非常熟悉……他喃喃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