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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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的?,招待所里几乎没什么人，而街面上的?小摊贩前却围满了挑年货的?主妇们，门联福字纸红彤彤的?昭示着新年的?临近。

楚屏站在四楼招待所的?窗前,看着闹哄哄的?集市上来回跑跳的孩子以及追在他们屁股后头的?狗狗们，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不能在这无休止的等下去了。

钱永林冒着被处分的?后果，打发了另两个同事先离开后,自己带着季骁出门连探了两天关羽庄周边,却因为两人的陌生面孔，一个有用的信息都没打探出来。

照空和尚说是去白鸣寺两天就回,可两天过去了,他反还没了消息。

去问吴长保,吴长保却说不知道,一推二五六的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楚屏再傻，也知道他肯定在中间做了什么手脚，搞得他们在这块地方寸步难行。

他人为的?在给他们设置障碍,越发证实了他急不可耐的?要?将人赶离这块地方的决心。

楚屏决定上街看看,临出门前想起吴长保说的话，回头就将一直拴在屋里的?小黑带上了。

这狗废是废了点，可和这镇上的?狗比起来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豪门公子犬了，那水滑的?皮毛健硕的?身材，拉出去唬一唬人还是可以的?。

小黑在楚屏面前一向不太敢放肆,特别是在楚屏冷着脸的时候从来乖的?将尾巴夹的紧紧的?,这畜生从小练就了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但凡楚屏身边站着位家里的?其他任何一个，它都不至于求救无门。

楚屏从小体?质畏寒，临出门前将能保暖的?衣物都给穿在了身上,又?在出招待所时跟登记处小姐姐报了个备，给季骁和钱永林留了条，然后才吊着心带着小黑一步步晃上了人挤人的?集市。

她本身长的就好看，再加上这年头的?女孩子除了过年能得件新衣服平常时候大都旧衣覆体?，而家中有男丁的?姐妹们恐连件合体?旧衣都难有，都是大的?穿完小的穿，因此，她一入集市，就成了好些同龄女孩们眼里的?焦点。

楚家父母从来不吝啬给两个女儿做衣服买鞋子，高中还没上呢，楚爸就已经把买自行车的钱准备好了，因此，在物质这一块，楚屏和楚意两人算是整个庄里的?头一份，就更别提与重男轻女严重到十不存一的?光水镇了。

能往集市里来挑年货的?女孩子，大都承担着家里的?劳务活，冷风里来去，手脸冻疮常有，跟在家中大人身后，抱一堆东西里都未必有一件是属于她们的，所以，当看见脸蛋白嫩光滑红润的?楚屏时，羡慕根本藏不住。

小黑懵懂的?跟在楚屏身边，即使路旁的?小食香味诱的?它口水涟涟，它也没敢像拽季骁那样把楚屏拽过去嚷着要?吃，它乖顺的任由楚屏牵着拴它的?绳子，指哪去哪，跟训练有素的?军犬一样，威风凛凛凶相满面。

它本就有狼犬的基因，又?加之喂养的好，让小地方没见过真正军犬的人都将它误认成了哪个兵营里被带出来放风的?英雄，一时瞧着它的?目光都充满了敬畏。

楚屏一开始并没发现自己被人群有意无意的放宽了一条道，明明人挤人胳膊搭着胳膊的?街道上，但凡她路过时，那块地方的人就会不自觉的?给她硬让开一个身体?的?宽度，好让她从容走过。

她这两天因为忧心胡红红的处境，身上那种若隐若现的?成人棱角越发明显，不笑的?时候有种生人勿近感，又?加之对这个地方充满了戒心审度，远远看着，就给人一种居高临下不好招惹的大城市里来的小姐气场。

人性本就凌弱畏强，楚屏在对上一排躲闪着观察她的姑娘们眼神后，顿住了漫无目的的?游荡，她拉着小黑找了个看起来有些敦厚的?女孩摊位，捡着她摆在台面上的?发面馒头闻了闻，非常劣质的?面粉做的?，且在发面的时候碱放少了，使得整个馒头干瘪泛黄，看起来既不好吃又?不好看，难怪没人停留。

那女孩搓着手紧张的?望着她，眼里既期待又?羞涩，半天竟一句吆喝都没有，木愣愣的抿着嘴巴巴的与楚屏大眼对小眼，楚屏被她瞅的?眼睛眯了眯，嘴巴快于脑子的?呛出一句，“你这东西是卖给人吃的?？”

搁平时楚屏不至于这么损，只这两天被吴所长的搞事态度气的?心里发堵，又?加之对关羽庄的?恶劣印象，连带着就把气头给迁怒到了光水镇上所有人头上了。

就跟地域歧视一样，楚屏尚遮不住对这个地方整体印象的?坏感，于是一开口就恶言相向，越发证实了她不好招惹的气势。

那女孩不防被人这么贬斥，一时竟哑巴了似的不知反驳，愣着眼结巴了好几下才弱弱的?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吐出一句，“我家馒头便宜。”

便宜无好货。

楚屏自动接下了她的话外音，牵着小黑就转向了下一家。

下一家是个卖干菜的，各种新鲜蔬菜晒成的?干菜条被捆成粽子样的搭在小桌板上，离的远时还没明显闻见霉味，等一靠近，那霉味简直冲鼻，偏这样了还有人在挑捡着要?买，楚屏捂着鼻子就打算绕开，那嫌弃的?模样太真实了，让正在挑捡的客人都停了手，望着她看了一眼后，似不好意思一样丢了已经挑出来的半袋子干菜转头竟走了。

楚屏：……

那卖干菜的摊主可不是前头卖馒头的小姑娘，蒲扇般的大手指着楚屏的鼻子就要开骂，可一对上楚屏板着的?脸和眯缝起来的眼后，竟卡词了，抖着手“你……”了半天，不知道后面该怎么接下去。

楚屏照旧捂着鼻子，大气不敢喘的?迅速奔往下一家，把终于回过神的?干菜摊主气的?直跳脚，小黑不知所以，扭头朝往楚屏背后指着要?喷粪的?摊主张嘴打了个响鼻，吓的?那人一下子咽回了要?找事的?心。

集市摊位离的都不远，一家一家的走两步就有，楚屏连着搅了两家的?生意，接下的?一家见她朝着自家的?方向来了，忙把最好看的?货品拿出来摆上，楚屏连晃了好几家，渐渐找到了接近这些人的窍门。

等临近中午吃饭时间，她随便找了个女人最多?的?地方，牵着小黑捧着一笼从镇中心友谊饭店里买的肉包子路过，脚底打滑似踩着什么一样瞬间就将手上的?肉包子全撒在了地上，小黑被她故意饿了一早上，这会早受不住了，肉包子几乎刚落地就叫它大嘴瞬间吞了两个。

这年月纯白面馒头都不是家家舍得吃的?，大多都是杂粮做的?硬的硌牙的?那种，肉包子属友谊饭店里的?招牌，是叫人只能闻味却舍不得去买来解谗的?金贵吃食，楚屏这一失手，她还没叫可惜，那坐成一堆围着吃自带的?干粮正闲话家长的女人们先叫上了，甚至有手快的立即跑过来从小黑的?嘴下硬抢救了两个，边吹灰边道可惜了浪费了等话。

楚屏踉跄的?站住了脚，望着撒了一地的肉包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正跟人龇牙裂嘴的小黑，以及赶上前来替她捡包子，这会儿正被小黑吓的?不敢动的两个人，其中一个竟是前头那卖馒头的敦厚女孩。

因着这一变故，楚屏被拉进了闲聊圈，她懒懒的?坐在别人让出来的小凳子上，等着其中一个女人的儿子给她跑腿再往友谊饭店买肉包子的?空挡，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着那些人好奇的?发问。

“姑娘是哪里人啊？”

“隔壁市的?。”

“哦，哦，怪不得看起来就跟我们这里的?人不同呢，听说那边市里的?人都非常有钱，姑娘到这边来干什么的?？这都快要?过年啦！”

“来走亲戚，我一哥哥刚分到这边的派出所了。”

“哎？姑娘说的不会是张青小警官吧？哎哟我跟你说，那孩子可出息了，长的好工作好，现在已经被很多?人家盯上啦，就看他能相中谁家姑娘，真要?成了那可真是祖上冒青烟的?好福气呐！”

农村人家再不疼女儿，找女婿的时候也想要个能接济娘家的本事人，要?么有钱要么有人，总要落着一样的，张青的?条件，足以让他在这片地界里挑老婆跟选妃一样的占先。

楚屏低头摸着扒在一边委屈着的?小黑，肉包子被捡走的?女人送回她手上，她当然不可能收下，装着很嫌弃的?样子皱眉说不能吃了，要?再去重新买一笼，可刚才崴着脚了，于是说要?请人帮她跑个腿，至于手上这不能吃的?肉包子，她们如果要?就拿去，不要?就给她家小黑吃。

看她最后能与这些女人坐在一起说话的?样子，就知道肉包子的?去向了，所以小黑到嘴的食物又没了，自然委屈的?连尾巴都摇不动了。

等楚屏将来历交待的?差不多?了，那些女人就着干粮又?转移了话头，楚屏也终于听到了她想要听的十里八乡的?流言八卦。

张家长李家短，楚屏拄着下巴装听的很感兴趣的?模样，等其中一人停了嘴，她装不经意的问，“那张家老汉那么对待他老婆子，他老婆子怎么还给他做饭？搁我们那边就该分锅台各过各的?了。”

楚屏的话引起了这些女人的?兴致，纷纷朝她询问，“怎么分锅台？又?不能离。”

好奇心能使八卦欲加重，楚屏放下撑着下巴的手，一脸理所当然道：“就是在家里另起锅灶，你一个他一个，连碗筷都分开，床铺也分开，跟合伙租房住一样，互相不搭理呗！”

她的话让那些女人们都纷纷摇了头，“不行?的?，另起锅灶一要?费钱不说，二也没多余的?地方呀，再有，一方把饭菜做好，另一方强行?来吃，难不成每天为了吃饭打一架？这不现实。”楚屏没吱声，心想那是你们这里的?人不讲信用没有脸皮，至于我奶奶和我爷爷吵架分锅台的时候，两人可是楚河汉界分了有半年都没越线，要?不是过年不好看，俩老人家现在都不定能回一个锅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