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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寒天腊月,中都外头树上都挂满了寒霜,这群鸽子,自然不是普通鸽子。王重阳步履匆匆地进了太虚宫的正殿——太虚道人唐无易交游广阔,门徒寝盛,原本的无名小观在这些年间自然日益壮大,他正式入道后,道观的名字自然定下了,发展的势头好了,道观也就慢慢变道宫了——唐无易正慢条斯理地在里头颂念着一本经书。

“师父,会宁那边来信了”,王重阳手上握着三个条儿,说完一个消息,又接着另两个,“北边和老家也都有消息传来,也都……反了!”

唐无易微微颔首,并不意外:“好极,好极。会宁那边怎么说?”

这所谓的会宁,若说地名,乃是上京会宁府,是大金原来的都城,然而已遭黜落,不仅上京名号不保,便是连殿宇都遭毁弃。

干出这么件大逆不道之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大金国主完颜亮本人。

此君乃是弑君夺位,他前头的那位当了那么些年的国君,继位又再正统不过,完颜亮登基之后,却连个帝号都不给人留,还给了个东昏王的羞辱谥号。

完颜亮前头那位,汉名唤作完颜亶,幼时接受了很完善的汉文化教育,与完颜宗干、完颜宗弼等辅弼大臣的关系极好,只是太过依赖辅弼大臣施政,等到这些老一辈的帮手都去世了之后,完颜亶的脾性就日益暴躁起来,不仅荒疏朝政,还常有酗酒、乘醉杀人之行。

完颜亶坏归坏,但对完颜亮也算得上不错了,虽有忌惮,但也有大用。

而且此君也确实为金国的汉化打下了底子,金国初年,到底难逃部落习性,君臣尊卑之分不甚严格,是完颜亶命百官详定仪制,才有了后头的光景。

正因如此,上京会宁府,留有很多完颜亶施政的痕迹,完颜亮以政令不便传达全国的理由迁都了之后,没几年,就下诏降了上京的格,还将殿宇都给毁弃了,非要把完颜亶留下来的痕迹都毁个一干二净才罢休。

纵然完颜亮是国君,他朝女真贵族们手里夺权本就惹人诟病,更何况出了自毁都城这一件事,更是闹得女真贵族们群情沸腾。

会宁府遭到毁弃之前,完颜亮就将女真贵族们强行迁到新都,或调到其他地方去了,所以唐无易和王重阳话里的“会宁”,实际是个代称,指代反完颜亮那一系的金国贵族势力,就和他们用“北边”代指契丹,“老家”代指“山东”一样。

按照籍贯来说,唐无易现在就算是中都大兴府人士了,真论老家,那就是大金国的都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他们话里的老家当然指代的是别人想不到的地头,这“老家”代指“山东”,是因他以“太&安”为号,恰巧山东有个地方,取“泰山安则四海皆安”之意,就唤作泰安,二者相通,故有此称。

唐无易看了王重阳给他的条子,“北边”的契丹人不愿意给完颜亮卖命当兵南下,因而杀官反叛了,“老家”的山东也是如此,完颜亮要南下伐宋,征调大量人力、物力,再加上繁重的税务,终于有汉人揭竿而起。

这“会宁”的代表人物,是大金的东京辽阳府的留守完颜雍,也就是历史上,完颜亮之后的那位金国皇帝。

完颜亶不是个好货色,他猜忌宗室、大臣,但是也对部分宗室多有宠信,而且他的对宗室政策是很宽容的。

完颜雍在完颜亶在位的时候受封葛王之位,等到了完颜亮在位的时候,就坐蜡了。

完颜亮本人是个狠角色,毕竟历朝历代谋逆的,像他一样,带着七个战五渣大臣夜入皇宫直接捅死先帝,以先帝名头召一众大臣进宫,才让别人发现皇帝换人这种事,仅此一例而已。

而且完颜亮不像完颜亶,好歹还有容忍宗室的气度,他登基后几年,金太宗一系子孙七十余人被杀,后代死绝,手握重兵的完颜宗亲,共计有二三百人阖计被杀。

完颜亮不仅爱杀宗室,还爱睡“人&妻”,平生有三愿,其中一愿就是“无论亲疏,尽得天下绝色而妻之”,宗室或者大臣里,因妻子貌美而被猜忌或被杀的,也有不少。

完颜雍本就被完颜亮多有针对,且他的妻子,当初就是被完颜亮召去中都的路上自杀身亡的,完颜雍连给青梅竹马的老婆收尸都不敢,还要装出一副“彼妇人不遵陛下所愿,吾深恨之”的样子。

完颜雍的资历足够,彼又与完颜亮有此深仇大恨,再加上在“国人”之中声望很不错,便隐隐成了女真贵族势力推举的首领人物。

那边的来信,是要全真这边派顶尖好手,去替他们做掉完颜亮。

完颜雍虽未登基,但是暗地里的筹备,已经开始做了。

唐无易这一世发展的势力,也叫做全真,然而第二代里,就只有王重阳一个弟子,剩余的门徒,都只作徒孙,或者外门弟子。

全真教势力既大,且虽是底层发家,与权贵之间又有不少联系,完颜雍终于便和他们搭上了关系。

完颜亮已经挥师南下,然而他本人意图“执其君长而问罪于前”,灭亡大宋的大志,怕是完成不了的。

不仅完成不了,还要将性命留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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