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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沈昱说,他带叶生去替鹿鸣要个说法。

叶生头皮一阵过电般的发麻。

身边这个环拥他的沈昱,和昨晚与他一场欢愉的男人,别无二致。

却莫名气场不对。

这导致他到秦也的别墅时,失了气势。

不过秦也此刻也不用他的气势压制了。

这个叶生印象里一向光鲜亮丽,意气风发的模特、赛车手、情场老手,现在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狼狈不堪地在一地狼藉中喝酒。

四周的玻璃碎片,破烂家电,还是两天前造成的,没人收拾。

“你们来做什么。”看清来者,秦也随手扔了酒瓶,挑衅似的挑挑眉。

叶生突然不想说话。路上想好的质问措辞都说不出口。

“你在做什么?”他诧异反问。

“他在难受,想不通,憋闷,都行。”成奎找了一把还完好的椅子搬过来,沈昱不露声色隐忍腿疼,似是随意坐下,微笑。

“我以为你抛弃了一个玩腻味的人会很开心地另寻新欢呢,看来你的心志也不过如此。让我这个长辈想想,嗯,万花丛中过的情场浪子,竟然发现自己栽在了一只雏鸟身上,不敢置信、震惊、畏惧、害怕?彷徨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我这位长辈怎么说的——”

心情不虞的男人就有闲心毒舌,句句戳人伤口。

“秦也,长这么大,你早该知道什么不能招惹,不是什么人都能给你玩弄。”

秦也精致漂亮的面孔顿时扭曲变形。

“想打架?我可不敢伤了你。”秦也转头不耐烦,嘲弄叶生。

柿子要挑软的捏。

“那你就敢伤害大哥!?”叶生丝毫不示弱,“你怎么敢害他落一身伤,发着高烧找到我这求助!”

“我他妈怎么知道!”秦也突然暴起,一声大吼,叶生忍不住一抖,沈昱却镇定自若,目光冷冷。

秦也抓着头发在屋里乱走,一边又吼了几声:“我他妈怎么知道!我跟他好好说分手,他不听!他莫名其妙找过来要跟我谈谈,谈个屁,我只会跟人上床约.炮,他要打架我就陪他打,打不过我关我屁事!”

“你真以为大哥打不过你?”叶生说。

秦也一滞:“是他要反抗我,要不然我们不会做得这么惨,我要叫医生,他突然就跑了……”

叶生气得捡了东西扔他。

秦也抱头蹲下,却不是防挡,而是抓着头发压抑嘶吼:“我他妈怎么知道有种人不能招惹,我他妈怎么知道我会陷进去……没有人告诉我应该怎么爱人,没人教过我……没人教过我要怎么跟人好好谈谈……”

哭腔回荡在冰冷的别墅。

叶生惊讶发现,秦也在颤抖。他在害怕?张扬跋扈的秦也,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叶生顷刻胆气十足,目露鄙夷:“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

沈昱此刻起身,玩味的目光从此地收回,再不想多看一眼:“好了,叶生,我们该走了。”

“嗯。”叶生闷闷不乐回应。

沈昱牵着他的手离开。

——

鹿鸣要走。

他的脑回路一向和叶生他们不一样。

虽然失去了父母的资助,也在师大名声扫地,荒废了训练,如果是叶生自己,怎么也不该放弃学业。

可是鹿鸣说,他待不下去了。

从这点来看,他真的是个任性的人啊。

想走就走,不管目的与后路,不计较钱财时间,抛下各种世俗偏见,只要他愿意。

就像他和秦也在一起时一样犟,一头热栽进去,全心全意,不管不顾。

叶生感叹着,努力帮他想办法,宁愿暂时休学,或者考研去其他学校也好啊。

可是鹿鸣就是一根筋,认定了的事不会改。

说是像他这么废的人,再读下去也没用,他到哪不是混日子过。

还有跑步,当初选这个专业也是因为不知道该选什么,勉强他的长跑速度还能看,勉强文化分够得上师大分数线,就来了。

好随便的人生。

叶生心累叹气,和于洋在食堂送别鹿鸣。

三个人沉闷地吃着送行饭。

于洋偶一抬头,对面的叶生无声泪流满面。

于洋惊到了:“叶生你怎么了!?”

叶生哭着说:“这煲仔饭太难吃了。”

于洋一颗心落回去,没好气道:“你有病啊,吃了两年了,现在说难吃!”

“就是难吃。”鹿鸣也发话了。

于洋无奈了:“好好,你们人多,你们说得对。”在人店里嫌弃难吃,等会他们能不能出得了这个门还说不定呢。

吃完端餐具到回收处,于洋看他们两个平时能吃得干干净净的餐盘现在剩了一大半,嘀咕:“难道这煲仔饭的厨师失恋了?”

所以做得这么难吃。

叶生咬唇又是一副要哭的表情。

于洋那个愧疚啊,急忙保证:“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路灯下。

鹿鸣脸色苍白,精气神大不如以前。

他那次发烧生病前就这样了,只是叶生之前没注意,还当他是熬夜打游戏的缘故。

叶生和于洋也是自己的事情太多了,忽略了朋友。

仔细想想,就是从秦也带着鹿鸣去外面玩得毫无节制开始。

秦也这种人只会顾自己,巴不得鹿鸣玩开了呢,哪会提醒他注意身体。

鹿鸣没经验,脑子一热就忘了所有,玩疯了又不知道克制和调理自己。

叶生看着这样的鹿鸣,眼眶渐渐又湿热了。

鹿鸣反倒没有他这样的伤心,过了那段最难过的日子,他又恢复了从前的一派从容淡泊。

“走到今天的地步,我谁也怨不着。”鹿鸣勾唇笑笑,像以前一样笑得闲适冲淡。

“只是叶生,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你还来得及。”

鹿鸣意有所指,这种时候还关心他的状况,叶生眼泪夺眶而出,满声哭腔:“大哥,你不要这么说。”

“如果我没遇见过他,”鹿鸣低低道,“如果我没遇见过他,我不会知道自己还能喜欢男人,我会继续原来的人生计划,像大部分人一样,毕业之后回老家,在老家的县城里当个体育老师,娶妻生子,过着最普通的生活。”

“那个妻子可以是玉英,可以是任何女人,我可能不是很爱她,但我会认真对她好,孩子可以不用多,两个就好,无论他们是谁,我都会好好待他们,尽到一个丈夫、父亲的责任。”

“如果有那一天,叶生,我们应该会像高中的时候一样当最好的兄弟,一起逛遍小县城,偶尔回去看望退休的鹿老师和老殷,陪他们下下棋,喝喝茶,惹鹿老师生生气……”

两辆小毛驴“突突”,发着扰人清梦的噪音,在凌晨四点的马路上骑行。

叶生载鹿鸣的行李箱,于洋载鹿鸣的人,一起送鹿鸣去车站。

十一月底的天早就冷了,虽然南风市这座南方的城市不会下雪,也有朦胧的冷雾笼罩都市。

鹿鸣缩着身体躲避刮人的寒风,双手插.入衣兜,突然脑袋一低,靠在于洋背上。

于洋登时全身一激灵,车头拐了个弯。

他还是不太适应两个突然弯了的兄弟。

鹿鸣知道他不适应他的亲密接触,闷声道:“村长,我就靠一会儿。”

于洋答了一连串的“好好好”,兄弟都这样脆弱了,他也不能吝啬贡献肉.体不是。

只是鹿鸣没靠一会,一辆骚气的跑车突兀横插过来,于洋为了躲开,差点没撞上电线杆子。

叶生也及时刹车,停下,扶正他的小毛驴。

从跑车上跳下来的人,不是秦也还能有谁。

“鹿鸣,你要去哪。”秦也来者不善的样子,对鹿鸣虎视眈眈。

“你、你来干什么!”叶生停了车子跑过来,凶巴巴地挡在鹿鸣前面。

“鹿鸣去哪已经不关你的事了吧。”

“啧,什么玩意。开车不担心,无异于自杀啊喂。”于洋是识时务的人,但更不是怕事的人,换以前,就是自损八百也得胖揍秦也一顿。

可他身后还站了个鹿鸣。

于洋知道当务之急是先把鹿鸣送走,至于秦也那小子,以后再教训也不迟。

当即他忍气吞声,嘴里道了个歉,为他的小毛驴擦到了秦也的昂贵跑车。

又让叶生回去,自己发动小毛驴,想拉了鹿鸣上车。

鹿鸣却挣脱了他的手,把叶生往他这边一推:“你们让让,别波及到。”

望着对面的人,鹿鸣声音平淡道:“让开,还有,你让我们的车差点撞倒了,跟我朋友道歉。”

秦也一动不动,瞥过鹿鸣身后的于洋和叶生,还是撕不下脸皮道歉。

怎么可能道歉,当初他的朋友撞伤了人,到现在他们俩都没有悔改的意思。

鹿鸣也不意外,喃喃道:“越到这个时候,越能认清你的人品。”

“秦也。”鹿鸣忽然一扬声。

秦也刚面露惊喜,瞳孔瞬间放大。

叶生总算明白,秦也别墅的那一地破烂是怎么回事。

鹿鸣做到了叶生没做到,于洋想做到的事——他胖揍了秦也一顿!

正如他以前跟叶生说过的话,他一套军体拳就够教训人了。

本事不在多,在于精。秦也挨了一拳头,很快反应过来,习惯性回手,热血上涌时,又想起昨天叶生说的话,有意识克制自己,不敢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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