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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终于有了一本同时写着两人姓名的红本。梁鹤安很得意,把自己的那一本交给戚远一起保存。

搬家后梁鹤安按照自己的喜好,一点点地置办厨房。

其实,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对厨房里的不锈钢色泽是有一点恐惧的。那东西会莫名让他想起曾经经历过的不愉快。父亲形象崩塌,母亲离家出走,大哥在厨房里刻苦练习……所有的一切都和它有关。

所以,当初,在戚远的诊室里,看到那一枚小小的银色针头,拆了包装露出脑袋,他一个185的大男人才显得惧怕。所以,他虽然饭菜做的好,却不一定每次都能正常发挥。

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戚远,无论怎样,那人都不会伪装、逃离、给他压力。所以他只想舒舒服服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等一切都置办妥当,梁鹤安趴在厨房的中岛台上,用彩色铅笔把他脑子里琢磨了很久的一副图片画了下来,算是他这个小工作室的logo。

“卡拉&小黑”,一条吐着舌头的边境牧羊犬,和一直瞪着大眼的可爱猫咪。梁鹤安觉得他养过的这两只小动物像极了他和戚远。

一个永远在眼巴巴的守望,一旦抓住安全的角落便踏实地沉陷其中;另一个无论摔了多少回都能重拾优雅总是往前走往前看。

戚远对梁鹤安的品位向来是很赞许的,陪着梁鹤安一起去办了家庭作坊的营业手续,天天搓热了手等着吃夜宵,顺便第二天带梁老师的新作品去喂养单位里的那群小馋猫。

梁鹤安正式营业第一天,就在网上接了不少单,询问地址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自己曾经教过的那群学生。他们听说梁老师“下海”创业了,都在高考过后,赶着来捧捧场。

梁鹤安蛮感动的,却一单都没接,只默默记下了学生们的地址,悄悄做了些曲奇、巧克力脆什么的,给送了过去。

如此一来,折腾了一周多,梁鹤安的网店里还是空空荡荡一个销量都没有。

戚远给他出主意,让他找网上的团队,来刷一些好评,再弄一些分享有礼什么的。

梁鹤安嘴上答应着,却总觉得这么做似乎是在搞欺骗,始终没下得了手。

某一个下午,梁鹤安正改良自己的新设计,电脑屏幕上一个订单就弹了出来。

他原本想着,会不会又是哪个学生来凑热闹。可对方什么都没说,只订了一个最简单的戚风蛋糕,就下线了。

这一笔订单砸得梁鹤安有些兴奋,他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想把毕身所积累的烘焙才华,都施展在这方寸大的小蛋糕上。

两个小时后,梁鹤安托着那个外形朴素到有些单调,但融合了他全部技艺的蛋糕放进了送货用的小冰箱。

他是准备亲自送上这一单的。

刚巧,楼下,戚远下班,车还没往库里停。

“嘛去?”戚远问梁鹤安。

梁鹤安一手提着小冰箱,另一手晃了晃手机,说:“有订单了,去给客户送蛋糕。”

“真的?”戚远听了比梁鹤安还激动,连忙把车掉了个方向,主动要给梁鹤安当司机。

梁鹤安把小冰箱抱在怀里坐在副驾驶上,从手机里找出地址输入汽车导航。

客户也在新北区,直线距离还不到2公里。梁鹤安想,这恐怕是因为新区确实荒凉,对方实在没得选才选了自己,便对这个还在开发的地方更多了一丝好感。

片刻功夫,车到了客户家门口。梁鹤安下车,按照订单上的门牌按下门铃,没多久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打开院门,从冰箱里接走了蛋糕。

“原来是个住别墅的,一定要回访啊,没准是个大客户。”回去的路上,戚远给梁鹤安建议。

梁鹤安心里也是这么琢磨的,嘴上却说:“当你们医院呢,还回访。”

回到家,梁鹤安第一时间打开自己的电脑,准备看看客户收到蛋糕后有没有留点评论,却不料一个大大的一星差评赫然出现在眼前。

对方在收到蛋糕后,火速给了他一个差评,并且没有任何的解释!

梁鹤安的心碎了。

戚远则是愤怒。

“这他妈是故意整你玩儿呢吧?”戚远扭头看梁鹤安。

梁鹤安皱皱眉毛,抿了抿唇,发私信给顾客。他手下霹雳啪啦看似客气地打了一堆话,其实核心意思就是要对方说个明白,这辛辛苦苦做了半天的蛋糕,到底是哪儿出了毛病,才换回个一星。

对方倒也是个爽快人,没多久就洋洋洒洒发过来近两百字的评价。

戚远准备继续隔着屏幕骂对方个狗血喷头,梁鹤安却读者顾客的回复伸手挡在了戚远的面前。

“别,”梁鹤安说,“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戚远撑长脖子看屏幕,梁鹤安转身重新去了厨房。

顾客嫌他做的戚风内外硬度不统一,说白了就是有一点塌。追寻结果应该是他并不十分熟悉新购置的烤箱所致。

梁鹤安是个心思细腻对什么事儿都特别上心的人。他的第一单生意,还是一星,挂在心上总是个事儿,这让他夜不能寐。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没等戚远出门,他就又钻进了厨房,从昏昏沉沉梦了一晚上的梦里寻找灵感注入他的蛋糕。

下午三点,他终于烤出了一个自认为各方面都暂无可挑的蛋糕,打着车又送去了前一天的那个地址。

开门的还是那个中年女人。梁鹤安把蛋糕送上说明来意,正想和对方多一点交流,那女人微笑着关了门,不作回答。

梁鹤安回家,守在电脑前面等消息。

客户的头像刚刚一亮,他就发了信息问对方今天送去的蛋糕怎么样。

对方看来还真是认真品尝了他今天的劳动成果,很快就有了新的点评。

梁鹤安本以为这一次总能满意了,还想着怎么劝人家把一星给改了,哪怕给个三星也好看一点儿。可对方的回复里还是挑了一堆的毛病,甚至是在口味和材料上也说了不少。

神了奇了。

梁鹤安在电脑前面趴了一会儿。

他不开心,恼怒,甚至觉得羞愧。可偏偏那位顾客又都说在点子上。

晚上戚远下了班,看梁鹤安一个劲儿地在书房里撸着猫,气压低沉。

“怎么了?”戚远的第一反应是打开衣橱,检查梁鹤安有没有在新衣柜里胡作非为。

梁鹤安跟出来,丢开小黑搂住了戚远的脖子:“又是差评。”

“那人真是变态啊,这不是故意玩儿你呢吗,等我明天找去,现在的顾客一言不合就给差评,真是太任性了。”戚远安慰梁鹤安。

“不开心啊,不开心。”梁鹤安还是挂在戚远的脖子上不松手。

“那我现在就去,骂他个狗血喷头。”戚远说。

梁鹤安抱着戚远的手臂紧了紧,歪头在对方耳边磨蹭:“我这是饿了,我一饿就心情不好。”

“行,那我先去弄点儿吃的,你想吃什么。”戚远也歪头去亲吻梁鹤安。

梁鹤安胯部紧贴对方,声音浑厚:“先让我吃吃你吧。”

“嘿。”戚远坏笑,揪住梁鹤安的T恤就往上撩。

两人从书房门口一路亲到浴室,跟好久没开过荤的青春期男孩似的,用尽全力在对方身上啃咬。

肌肤摩擦,眼神交流,手和嘴都没轻没重。

当初装修浴室的时候,两人就为了做那事儿方便,没少花心思,现在泡在里面,站着、坐着、趴着,都特别好用。

突然,梁鹤安两眼放光,在戚远肩头咬了一口,咧嘴笑了。

“怎么了?”戚远疑惑。

梁鹤安端着戚远的脑袋在对方脸颊、眉心以及唇上又连番吻了个遍,说:“你等我,不要动,等我,等着我。”

梁鹤安跑了,留戚远一个人在浴缸里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戚远指尖的皮肤都起了皱,梁鹤安还是没有回来。

戚远叹气,起身,擦干身子裹上浴袍。他正准备去看梁神经又在闹什么情绪,却看见楼下的厨房里,梁鹤安抿着唇,用力搅拌不锈钢盆里的东西。

“噗!”戚远笑了,趴在二楼栏杆上认真地欣赏起梁鹤安来。

那个人怎么就那么好看呢。认真工作的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第二天一早,戚远开车,梁鹤安跟之前一样,抱着冰箱。车子在那幢别墅门口停了下来。梁鹤安提了冰箱去按门铃。

“叮咚……”门铃刚响了一声,就开了。

和前两次不同,来开门的不是那位中年女士,而是……

梁鹤安怔了一怔,看着满头银发的梁栋之,嘴巴不自觉就张开了。

他曾经想过,这辈子不可能永远和亲身父亲不再见面,可他没想到居然是在这么个场合。

不出所料的,梁栋之开门见山邀请梁鹤安进屋。

他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叫了一声:“爸。”

“嗯,新区不错,你钟叔叔一直叫我来这边儿住,所以我就来了。”梁栋之背起双手,和电视上一样,微笑起来眼睛眯成条缝儿。

戚远从车上下来,他好似看到了梁鹤安的父亲,觉得惊讶。

“那是……你的……朋友?”梁栋之看似是在斟酌怎么称呼戚远。

梁鹤安舔了舔嘴唇,喉结微微滚动:“爱人。”

“嗯。”梁栋之叹气似的应了,脸色微微有变,但也不至于难看,他说:“那就一起进来坐坐吧。”

梁鹤安回头给戚远使眼色,戚远便跟了上来。

梁栋之的院子和他开在城市中心的雅园一个风格,鸟语花香的。

他们进屋,与前两次开门的那位中年妇女打了个招呼,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可能只是梁栋之请的阿姨。

“你又做了一个?”进了客厅,梁栋之看梁鹤安手提着冰箱,问。

“嗯。”梁鹤安把最新的成品从冰箱里取了出来,打开包装盒,推到梁栋之的面前。

梁栋之看似漫不经心地拿叉子叉了一小块送进了口中,片刻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你以前很少做甜品,到这个水平已经很不错了。”梁栋之看似中肯地说。

梁鹤安觉得奇怪。

这么多年未曾与父亲见面,他在他心目中一直是敌对的那一方,如今见了却没有想象的那般记恨。

“是,”梁鹤安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最近在突击。”

“去把书房里的那个东西拿过来。”梁栋之声音稍稍大了一点,对守候在门口的阿姨说。

阿姨应了一声,没多会儿功夫,就捧着一个厚重的牛皮夹子来了。

“拿去吧,”梁栋之把那个巨大的笔记本放在梁鹤安面前,“是我以前专攻甜点的一点心得,送了你哥哥一个家常菜谱,总也想着送你点儿什么。”

梁鹤安没接,抬手蹭了下鼻子:“我那小打小闹的用不上。”

“嗨。”梁栋之叹气,随之又笑起来,转身把牛皮封面的巨大笔记本塞给了戚远。

戚远一直恍着神儿,本能地接了,再看梁鹤安并没有制止,便一直抱在怀里。

“你们的事儿,我从鹤平那里听了一些,咱们这样的家庭,我也没资格在你的感情问题上多说什么。你觉得好就行。这些年,鹤平很努力,他总提起你,说感谢你把继承祖业的机会给了他,其实你两都是我的孩子,我谁都……哎,说这些你也不爱听。现在,你知道我住这儿了,能时不时地来看看我吗?”

梁鹤安抬眼与梁栋之对视,不由得咬住了下唇。

戚远听出老人家话里的意味,却也不能替梁鹤安做什么决定,只管抠紧了手里的笔记。

“嗯?”梁栋之恳求似的。

“……”

梁鹤安没回话,礼貌而生疏地起身告辞,说还有事,却在收拾小冰箱的时候觉得手指用不上力。两人回家,梁鹤安望着戚远抱回来的笔记出神,却一直都不去主动打开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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