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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淮将锥帽一揭,笑的像天上的明月,看着音音,一如当年温柔低语:“音音,我来了,你……可好?”

音音眼里的泪骤然落下来,又哭又笑:“我很好,大哥哥。我现在很好。”

一时屋里静默下来,她不愿说如今的身份,他亦不问。

阿素摸了把泪,寻了个借口去门边守着。

季淮的目光在小姑娘身上流连缱绻,忽而瞥见她食指上通红一片,立时便蹙了眉,上前握了那柔夷,问:“怎得这样不小心,可是烫着了?”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个小瓷瓶,挑出膏药,俯身细细替她涂抹,笑道:“这随身携带膏药的习惯,我可是记到如今。”

音音一愣,才想起自己小时最是娇气,不慎磕了碰了,便是绯红一片,她的季淮哥哥细心的很,总能随时变出膏药来。

她眼眶泛酸,自打瞧见了他,眼泪便止不住。仿似在他跟前,自己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体面姑娘。

手指上传来凉凉的细麻感,她看见季淮眉眼间似是聚了汪春水,温柔的不像话,手上的动作也轻柔,像是小心翼翼触碰易碎的珍宝。

她心里忽而生出点异样,撤回手,低低道:“大哥哥,我还是自己来吧,如今咱们都大了,也不能像小时那般亲密了。”

从小到大,她唤季淮大哥哥,唤沈慎二哥哥,都是亲兄妹一般的存在。

季淮的手一空,低垂的眼里幽暗一瞬,再抬起头,却还是朗月般的笑。他曲起指,在她头上轻敲了下,道:“你确实长大了,跟我也这般见外了。”

音音摸摸头,一时忘了这如今这种种,露出娇憨明媚的笑来,想开口问问他如何到了京中,林嬷嬷的身体可还好,家中是否都顺遂。

可刚张开口,便听那车夫气喘吁吁的喊:“沈娘子,车已备好,劳烦出门吧。”

接着是阿素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我们姑娘正吃茶呢,您稍稍候一会。”

音音眼里闪过一丝为难,立时起了身,不自在道:“大哥哥,我需得先走了,我们隔日再聊。”

江陈那人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被他晓得了自己单独会见男子,大概又是一场风波。

只倒底舍不得,她如今日日被拘在首辅府,这口中的隔日,还不晓得什么时候。

她站在屋中,又看了几眼这位见证了她少女烂漫的兄长,才猛然转了身。

只手腕一紧,却被拽住了脚步。

她回头瞧见季淮那张如玉的面容隐在暗影里,眉间温和尽数散去,少有的沉稳凌厉,问:“音音,你便甘心做他一辈子的禁脔?”

这外室见不得光,生不得子,可不就是那暗无天日的禁脔。

音音心下一沉,脸上骤然转白,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季淮洞彻的目光在她面上细细巡梭,有些苍白的手力道却不小,紧紧压住那细白的腕子,一字一句:“音音,你不欠他的。”

“沈沁这事,你已经还干净了。至于沈慎,在江陈过问这事前,我已四处走动,为他拿到了释罪文书,是以,这不是困住你的理由。”

音音陡然一惊,那句你不欠他的在心里久久回荡。

当初江陈拿替她二哥哥释罪作为交换,要她留在身边,可如今季淮竟说,这筹码其实并不存在,那她,又为何要待在他身边?

她无暇细想季淮缘何将她的事知道的如此清楚,她只知道,她肩上好像陡然卸下了负担。

“沈娘子,可要启程?”

那车夫又开始催了,一下又一下,轻轻敲打着门板。

季淮眉目压的极低,不动声色的靠近了些许,笃定的话语透着蛊惑,他说:“塞外的风沙,江南的烟雨,西北的辽阔,你幼时挺起胸脯,说过女子也当自由洒脱,音音,这是你骨子里的向往,我知道,你忘不了。”

音音面上有些许的茫然,是啊,经历了这许多的困顿,那塞外雪江南雨便都忘了吗,甘心做一只牢笼里的金丝雀?她骨子的热血告诉她,她没忘,她只是隐忍的压抑。

她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绢帕,眼角微红,倏忽滑过一滴泪,转身之际,听见季淮又轻轻道了句:“音音,我不愿看见你折了翅膀,”

待人去楼空,季淮站在窗前,看着她的身影彻底不见,才慢悠悠转了身。

他拿起小姑娘用过的茶盏,蓄了点热茶,送至了唇畔。那上面留了一点她的口脂,沾在他的唇上,益发显出面容的苍白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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