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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订后,季淮麻利的很?,趁着?音音在江陵,不日便下了六礼,过了文定?,去姻缘铺子合了八字,正式将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五月初五。
音音总觉得太快了些,季淮却?眉眼柔和,玩笑的口吻:“自然要快些,夜长梦多,日子一长,我怕音音被?旁人抢了去。”
音音也不好说什?么,便随了他去。
季淮的意思,是如今镇江不太平,要音音留在江陵待嫁。只她夜里一闭眼,便想起那些烂泥地里乞讨的女孩儿,皮包骨头,等一口救命的饭食。
音音实在放不下,左右镇江还囤了不少米粮,能救一个算一个,便执意在正月二十起了程,回镇江。
这日倒是难得的好天气,虽依旧湿冷难耐,但?好歹露出了日头。
出城门时,却?被?守门的兵士拦了下来,说是今日要盘查出城之?人,音音只好同阿素下了车,耐着?性子,被?盘问一通。
城楼之?上,立了个颀长身影,金线云纹的玄墨直缀微有些宽松,瞧着?似乎消瘦了些许,更显凌厉气势。
他纤长的睫毛垂下来,目光凝在城楼下一身素锦衣裙的小姑娘身上。
于劲走上来,拿了件大氅,满脸的忧色:“爷,您披件衣裳吧,仔细您的身子啊!”
江陈自打从季家出来后,便埋头政务,三个日夜了,不眠不休,今早更是发起了高热,却?全然不被?他放在眼中。
于劲焦心的很?,他其?实明白,主子爷这是不敢闲下来,闲下来便是锥心的痛。只不管如何,也不能如此糟蹋身子啊。
他斟酌了片刻,劝道:“爷,今日是您的生辰,老夫人一早便传了信来,嘱咐您要吃碗长寿面。这政务没有完的时候,您今日就歇一晚吧,找个大夫瞧瞧风寒,成不成?”
江陈并未应声,只垂了眸子,看音音同守门的兵士周旋,看她细白的指叠好户籍,放回了袖中;看她转身上了马车,缠枝裙角一闪,隐没在车帘后。
直到那辆马车驶出城门,再?寻不到一点踪迹,他才扬起利落的下颔,微眯了眯凤眼:“于劲,你如今管的益发宽了。”
于劲脑门上冒冷汗,知道他家主子自持身体?底子好,不将这风寒放在心上,可底子再?好,那也不是铁打的啊。他脑子里转了几个弯,忽而道:“爷,镇江的宅子也改造的差不多了,要不您今日去看看吧,便在那里歇一歇。”
他知道主子爷这症结,归根结底还是在沈姑娘身上,或许看到了人,能得片刻安心。
江陈并未接他手里的大氅,转身往楼下而去,闻言顿住了脚,微哑了声,道了个“好”。
音音是午后到的镇江,一下车,却?见门前挤了不少人,正袖着?手看热闹。见了她,都讪笑一声,纷纷让出路来。
黑漆木门前黄杏儿正抽抽嗒嗒的哭,她的母亲崔氏拽着?女儿的袖子,一壁拉扯一壁高声道:“那日,这位女先生可是许过我们?二十斗米的,白纸黑字写下的,如今却?不认账了。”
她看见音音回来了,便抖着?那纸文书,益发不依不饶:“我听杏儿说,先生可是囤积了不少的米粮,两间的屋子里堆满了米,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她伸手比划,夸张的很?,又道:“先生还去西城施粥了,一碗碗的白米粥施舍出去,半点也不心疼的,怎得就不舍得还我们?这二十斗米。”
这话?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乱,众人纷纷咂舌,暗中讨论?这女先生到底囤了多少米,如今世道艰难,大家没几个不饿肚子的,有这些存粮,可是不得了。
音音悚然一惊,扫到人群中有些面黄肌瘦的贫民已是眼里冒了光,不由心下担忧,上前对崔氏道:“崔夫人有事进门来说,在这门前喧嚣,终是不妥。”
崔氏却?不依,胡搅蛮缠:“怎得就不妥呢?先生欠我二十斗米是真,我如何敢妄言。况且也好让大家瞧瞧,我们?这位女先生,到底存了多少米。”
“崔夫人是不想要这二十斗米了?”音音转头看她,清澈的眸子里沉静一片,是果决的威胁,看的崔氏讷讷一瞬,跟着?她进了院子。
音音将院门一关?,唤阿素拿了五斗米来,往地上一丢,道:“只有这五斗米,崔夫人要拿便带走,不要,那便请回吧。您也不用费心,今天我是一粒也不会多给。”
崔氏见她态度坚决,知道再?讹不出什?么,将那五斗米拢起来,同黄杏儿带了去。
音音如今哪里还在乎这几斗米,她怕的是,灾民们?饿极了眼,暴动起来,会洗劫了她这小院。她微微蹙眉,低低道:“阿素,这些米怕是留不得了,明日我们?筹备下,后日便都分?发给灾民。”
阿素“啊?”了一声,有些舍不得,可看见音音凝重神情?,也晓得这不是个小事,自然无甚异议。她贴在门边,听见外面的人群渐渐散了,才松了口气。
到晚间,阴冷的风愈刮愈大,吹的窗棂哐当作响,乌云聚起来,似乎又有了下雪的痕迹。
音音叹了口气,起身去关?窗牖,忽而瞥见隔壁的院子亮起了灯火,她指尖一顿,微微愣怔了一瞬。
窗扇还未关?上,却?听见院门被?拍的哗哗作响,阿素今日不太爽利,早早便去睡了,音音也未叫她,披了件织锦斗篷去开门。
黑漆木门吱呀一声,闪开一条缝,现了于劲黑暗中焦急的一张脸,见了音音,他眸光一亮,急急道:“沈姑娘,我们?大人病了,您去瞧瞧成不成?”
“病了合该请大夫,来寻我作甚。”
音音有些不耐,顺手便要关?门,却?被?于劲撑住门扉,探头进来,满脸的恳求:“沈姑娘,求您了,大夫也请了,只如今大人高烧昏沉,竟是一点药也喂不进去,您试试成不成?”
江陈向来厌恶喝药,于劲跟在身边这几年?,几乎就没见他用过药,偶有风寒,都是生抗。
只这次却?不成,不同于以往的小症候,这回大人已高热了两三日,拖到现在,陷入了昏沉。于劲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如此虚弱的一面,简直心急如焚。他想起那时在船上,头一回见大人吃药,是沈姑娘喂进去的,这才病急乱投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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