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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医院,过一条无人小径,树影婆娑,杂草腐烂,踩在脚下的石板断裂分离,走起路来不稳,踏上去有时柔软,有时硌脚。

“近吧?”戚野问。

冰冷灯光下,两幢住院楼近在眼前。

比起抄这种毫无生气的近道,池先声还是挺乐意走正门,多费些时间与路程。

他垂着头,唔了一声,眼睛盯着戚野的脚,跟随步伐,迈左腿,右腿,左腿右腿……

同时抓紧手中的年糕兔抱枕,所幸有两个长耳朵,和戚野分别揪住一条,以防走丢,间隔一臂,以此作为不黏人的证据。

戚野牵着兔子耳朵,带他进住院楼,去看望并不熟识的母亲。

推开笨重门扇,走过一阶又一阶长梯,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时光错乱中,偶然瞥见那一眼,途经岁月蒙尘,不能忘。

抵达楼层。

转进病房区前,有扇窗,玻璃雾蒙蒙,占据半面墙壁,视野广阔,偶然一瞥,自上而下,见公园中树木郁郁苍苍,一盏夜光风筝,拖着长长的尾巴,缓慢摇曳。

走廊也遥远,安安静静,灯光许些清冷,映着地砖苍白无力。池先声低头跟着戚野,恍如能走过漫长一生,眨眼间,撞上后背,其实也就到了。

已经很晚,距离护士查房还有一个半小时。门虚掩着,没什么声响,走廊空无一人,不见池歌。

戚野转过身,指了指病房前,靠墙的一排空座位,轻声说:“我在这里等你,出来后,我们一起去楼下的sweethoney蛋糕房,她家有一款无花果芝士蛋糕,比小面包美味。”

“我不吃。”池先声同样悄悄回答,眉目厌厌,揪着兔子耳朵,不撒手。

“还有兔子棉花糖,蛋黄酱面包,舒芙蕾松饼,咖啡豆曲奇,柠檬蛋白挞,奶酪布丁挞……”戚野挑了挑眉,拉他坐下,在耳边说出一个个名字。

“不吃。”

池先声伸长两条细胳膊,从戚野手中抢过年糕兔,嘴巴抿了起来,揪它尾巴上的长毛。

“我要打你了。”戚野威胁,随后弯下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毛。

“给你,”右腿搭在戚野的左腿上,他眉梢蹙起,“打吧,轻一点……”

戚野懒懒散散支着身体,抬起手,捏了把他大腿,“半两肉都没有,怎么打?”

“那就不打了。”池先声闷声回答,收起腿,松开手指,落地一撮毛。

“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小祖宗?”戚野气笑,左手手臂横到他面前,“咬吧。”

没心情。

池先声垂下眼睑,把尾巴上最后两撮毛薅掉,年糕兔塞回戚野怀里,“不许被别人发现,否则它会伤心。”

但白给的,不能不要。他盯着眼前修长结实的手臂,寻找最佳入口位置。

“知道会伤心,你还揪秃——”戚野话说到一半,顿住。

池先声微微张开口,上身前倾,距离越来越近,即将接触到戚野前臂的肱桡肌时,他偏过脸,皱起鼻尖,抬头啾了一口,跳下椅子,推门进入病房。

动作太快,心跳太块,头有点发晕,他关上门,手指轻轻摸了摸嘴唇,干涩,柔软,不像撞上去接触到的感觉,紧绷,坚实。

明明自己还没有那样的手臂,他咬住下唇,不亲了……再也不亲了!

池先声抬起头,神色淡然。

母亲安静躺在床上,手上捧本书,旁边开了盏暖色灯,照亮母亲身边一小片景物。

他从朦胧黑暗中走去,静立床前。

自从上次饭店碰面,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原本应该有长篇长篇的话要说,一整夜不足够。

就算毫无共同话题,也可以讲讲此次比赛的事,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好,怕问起肖竹,终究有个表兄妹的关系在。论起感情亲疏,也不能及。

身体还好吗?

说实话,母亲健康与否,他毫无感觉。

这点实在不孝,怎么样都有生养之恩,如果不是自年幼起,母亲教导钢琴,今天的比赛上,无论如何他是进不了决赛的,又怎么可能会有一批追随至今的粉丝。

可哪怕母亲今日离世,对于池先声来说,也只是一件不痛不痒的事,无法牵扯一丝情绪,像陌生人,无悲无喜。

“坐吧。”不知过了多久,母亲忽然开口。

合上书,摘下银丝细边眼镜,母亲慢条斯理地放在桌边,呷了口水,“恨我吗?”

池先声坐在距离病床最远的椅子上,只是下意识的行为,之后会觉得不太对,不亲近,总有种别样意味,给人冷漠的感觉。可当时什么也没想,如同多年来,母亲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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