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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逸秋知道宁董这几天晚上不喜欢加班,更不希望安排应酬,可今晚这个饭局实在推不掉,谁替他去都显得不合适……纠结了会儿,徐逸秋小心翼翼提了一句,又踌躇着问:“老板,这?”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张臭脸,可出乎意料的,眼前的人眉目格外沉静。
淡淡“嗯”了一声,宁则远说:“知道了。”
徐逸秋默然,退出办公室之前,将一份文件放到他的桌边。
埋头工作一会儿,宁则远探手将文件拿过来。纸张摩挲在手里,带一点偏硬的质感。他没有直接看,而是将最底下抽屉里的那个文件夹拿出来。文件夹中,最上面照旧是他和林烟的离婚协议书,然后是林烟出国前的行踪调查报告,视线拂过那一行字,宁则远将先前的文件摆在最底下。
这是一份林烟目前状况的调查报告。宁则远知道自己挺龌龊的,可周一看到林烟在派出所满面愁容的那个样子,他心里忍不住存疑。有什么值得她愁苦的呢?他很好奇。
目光淡淡地掠过一行又一行,突然,狭长的眸子滞愣住,挺秀的长眉旋即微微蹙起,然后,越蹙越紧。
未婚?!
看到这两个字,宁则远头脑里有片刻的空白,下一刻他的太阳穴便突突直跳,修长的手指使劲压了压,却依旧克制不住心底那团火胡乱攒着,眼底明明灭灭全是愠怒!
林烟居然骗他?
这个女人,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骗他?
这些天来,宁则远总是梦到北郊公墓重逢的情景。他梦到自己下车拔腿追过去,可林烟却转过来笑语晏晏地说:“宁先生,这是我先生佟旭东……”
她的笑意,她的话,通通化作尖刀,狠狠扎过来,让他避无可避,将他惊醒。
可原来,林烟一直在骗他……一直在骗他!只要一想到被骗的那么苦,宁则远便坐不住,他恨不得立刻去林烟面前愤愤控诉,控诉这个女人有多狠心,骗的他好苦!
还有,珍珠……
宁则远眯了眯眼,凌厉的视线在两张薄薄的纸上来回切换,所以,珍珠真的是他女儿!
dna报告要明天才能出来,宁则远原本只敢偷偷的猜测,偷偷的欣喜,可现在,这一条又一条的证据摆在面前,他内心不可遏制地涌起一阵强烈的悸动。那种悸动将他彻底的淹没,让他窒息,让他狂喜,让他突然觉得上天待他不薄!
珍珠真的是他和林烟的女儿!
肯定是的!
薄薄的唇抿起来,是个最好看的笑意,用尽了他所有的温柔。
——
今天是林烟最后一晚去诊所输水。佟旭东本来又要送她的,偏偏珍珠还没有睡,林烟便一个人去了。
楼道老旧,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一盏一盏亮起来,快要走出楼道的时候,她步子忽的一顿,心口没来由地跳了跳。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很不好,林烟颦眉,定了定神,满脸漠然地走出晕暗的楼道。
初夏的树影层层叠叠,风过之处,摇曳生姿,窸窸窣窣,唯独没有那个人,也不见他车的踪影。
对着那团阴影,林烟默了默,独自往诊所去。
今晚又是第一天值班的那个护士,她扎针的时候还开玩笑地问了一句,你朋友怎么没来。林烟微微一笑,安静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听流液滴滴答答的声音发呆。
其实这四年除了照顾珍珠,她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发呆。她总是会想,如果时间能够倒流,该有多好?那么,她定不会让父亲那夜出门,也会尽心陪着母亲,还会避开那段荒诞又可笑的婚姻,更会劝……可从来没有如果,所以她还是失去了所有的人!
想到那些陈年旧事,林烟心口依旧撕扯的疼,她深深吸了口气,正好佟旭东打电话过来,大概又是怕她无聊。
看着屏幕上闪烁的那个名字,林烟迟疑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接起来。
他们两个相处,林烟永远是那个倾听者,听佟旭东说刚才珍珠好笑的画面,说今天拍片时遇到的趣事……每段话结束,佟旭东总会疑惑地问:“阿烟,你在听吗?”电话这头太过安静,以至于他有种自言自语的错觉。
“嗯,我在听。”林烟轻轻回应一句,偏头往外面看去。
玻璃窗外是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落在暗沉的夜幕下,构成一种别样的温暖,谓之为家——那是她一直期盼的东西,是她渴望又不可及的地方。
不过好了,她也有家了……
林烟怔怔看着,忽然,一辆车停在斜对面的路边,一个挺拔身影从后座下来,车又开走了。那人没有动,只是双手插在裤兜里,一个人静静站在遥远的路灯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隔着这么久的岁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林烟依旧一眼能认出来他是谁,这让她很不自在。
对于宁则远,她起初是恨的,恨的咬牙切齿,可后来又懒得再恨了,人生在世短短数载,全部拿来恨一个人,值得么?这次回来,林烟没有打算再和宁则远有任何交集,她以为宁则远也是这么想的,可似乎事与愿违……如今,林烟只希望安安静静的生活,她不希望再见到这个人,不希望现在的平静被他打扰。诚如林烟自己所言,她现在过得很好。
耳畔佟旭东还在说着好笑的事情,林烟回过神,干巴巴地笑了笑。就听外面的医生打招呼说,又来了啊,然后,男人的声音一点点传过来,他应该轻轻笑了,唇角往上扬,淡淡地说:“嗯,今天晚了。”
宁则远的声音比之前几日,似乎多了份从容与淡定,又回到他原来的模样……
林烟心头有些莫名慌乱,她抬眼望过去,只见宁则远已经走到门口。他应该是刚应酬完,脸色显得过分苍白,没什么血色。见林烟照例在打电话,他脚步顿了顿,薄唇微抿,又转身离开。外面的医生好奇,怎么又走了?他淡淡地说:“身上带了酒味,出去走走。”
视线缓缓滑到玻璃窗外,他的背影笔直料峭,看上去孤孤单单,最是落寞……
某些不愿意回忆的往事突如其来,让她的心尖很痛,林烟慌忙垂眸。
再抬眼时,宁则远却又转身阔步走进来,身影沉沉的,像一只蛰伏的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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