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与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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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月光下,隐约可见两道影子交缠在一起，哗啦啦的水声断断续续的,伴随着细微的动作，在温泉水面上泛起久久不散的涟漪。

“——哇。”

一道影子在温泉入口闪现了一下，陆嘉轻远远瞥去一眼，拜习惯了夜色的良好视力所赐，清楚看到赤着上身的男孩把穿戴整齐的女孩整个捞进温泉里，抱着怀中的女孩肆意亲吻。

从他的角度看来，颇为激烈。

他吹了一声无声的口哨,肩膀倚在入口处的大石头，饶有兴趣地观看，毫无非礼勿视的自觉。

果然那个冷冷淡淡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家伙,只有对着乐葵能热情起来啊。

他正感叹着,听到前方传来隐隐约约的聊天声。

“今年这批学生都挺省心的,没闹出什么事。”

“是啊是啊。”

“去年有一批人说去探险，进入深山结果迷了路,找得够呛,还好今年的学生没那么让人头疼。”

“是啊，让我们轻松不少。”

“现在学生都睡了,我们正好趁这个没人来的时间好好享受一下温泉……”

短短几秒时间，对话逐渐变得清晰，眼看马上就要到达这里。陆嘉轻低啧一声，又看了一眼仍然在温泉中交缠的两道影子。

他摸了摸鼻子迎上去,看到前方走来两名女老师，认出来是协助带队的保健室老师和生活老师。

陆嘉轻扬起迷惑人的笑，一手勾住一名老师的肩膀，佯装惊讶地道：“两位老师,你们现在来泡温泉？不不不这可不行，我刚刚好像看到那里有蛇……”

他使出熟练的撩妹技巧，把两名女老师成功忽悠到别处，暂时把注意力都落在他身上。

细微的动静很快远离，徐予凛微微睁开黑眸，若有若无地朝入口处睇去一眼。

然后他敛下眼睑，手指插入乐葵微湿的发丝中，五指张开轻轻摩挲，扣住少女的后脑勺抬高压向自己。

他重新闭上眼，唇舌逐寸侵占，吻得更深。

……

…………

半个小时之后，徐予凛抱住乐葵往扎营的方向走。

大概是因为温泉泡太久了，又被夺走了太多氧气，少女整个人有点昏昏沉沉，靠在他的胸前，脸上仍然残留着被吻后的潮红。

惹人怜爱。

想起刚刚死活不让他帮忙洗澡的可爱样子，徐予凛嘴角轻勾，眼角眉梢皆染上了一丝满足。

深夜时分，野外的空气冷冽，黑沉沉的一片，空寂飘渺的天地间，除了他的脚步声，就只有虫鸣声响。

他喜欢这种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感觉。

徐予凛抱紧了怀里的少女，察觉到夜风微冷，他低头看了乐葵一眼，加快了脚步。

毕竟是刚从温泉泡完归来，衣物又穿得比较单薄，风一吹说不定就生病了。

虽然乐葵的身体比他强壮太多，从小到大都未见生过病，但有些事能避免最好还是能避免。

他不喜欢看到她虚弱的样子。

到达前方转角时，徐予凛停住脚步。

月色下，在前面的一块石头上，隐约可见一个翘着二郎腿的男孩双手往后撑，原本是抬头望着天空，听到声响视线望过去。

“嗨。”

陆嘉轻嘴里咬着一条狗尾巴草，把狗尾巴拿出来朝他扬了扬。

徐予凛目光冷淡地看着陆嘉轻。

过了两秒，他重新迈开脚步，抛下一句：“多事。”

陆嘉轻微微笑了笑，回头喊住他：“你果然知道我在那。”

明知道他在那偷看，也知道有人来了，如果他没有拦住人，那么那一幕就会被老师看到。然而他却完全不打算收手，这个人真是太恶劣了。

徐予凛充耳不闻，径直继续往前走。

“喂，徐予凛。”

陆嘉轻跟在他们背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你怎么能说我多事呢，我那是在帮你们。感谢的话就算了，你只需要知道我的善意就行了。”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徐予凛头也没回，语气冷淡，“我不介意被别人看到。”

陆嘉轻闻言，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你不介意，可是我不想乐葵因为你的肆意妄为而受罪。”

就算他们之间的关系大家都已经心照不宣，但并没有亲眼目睹那一幕，就只是一个传闻而已，并不会有什么过分的流言。

而刚刚的事要是真的被人看到了，一旦有闲言闲语跑出来，个性向来认真的乐葵肯定是受伤最严重的那个。

这个人大概没有想到。

或者说，他想到了，可是他不在意。

明明把所有热情都给了乐葵，却又做出这样的事，充满了矛盾。

如果放任不管，迟早会出问题。

徐予凛再次停住脚步。

他慢慢地转过身，这次的目光泛着几乎可以冻伤人般的寒意，“……你对她过分在意了。”

“随你怎么说。”

陆嘉轻耸耸肩，对徐予凛吊儿郎当地说，“我说的是实话，你要是不信就尽管继续，反正到最后难受的也不会是我。”

徐予凛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陆嘉轻见到那抱着人的高瘦身影在前方消失了踪影，顿了顿，轻抚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这些久久不散的鸡皮疙瘩并不是因为寒冷引起，而是因为那个人的目光，有如实物一般，让他一瞬间浑身发寒。

也许他真的有点多管闲事了。

他轻啧一声，随意地扒了扒头发，把一头咖啡色的蓬松头发弄成鸡窝。

“……小凛。”

温泉距离扎营的地区走路需要十分钟，徐予凛一路抱着乐葵回去，属于他们的帐篷就在眼前，怀中的少女动了动，突然轻声叫了他一声。

徐予凛没有回应。

他知道她并没有完全昏睡过去，还把两个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用单手拉开帐篷的一角，径直抱着乐葵进入帐篷里面，而后把乐葵放在中间的软垫上，又回过身把帐篷的拉链拉下，用厚实的布料挡住外面的一切，彻底变成只有两个人的空间。

隐秘而安静，只有两个人的空间。

他喜欢的空间。

徐予凛在原地停留了几秒钟，才转身回到帐篷中间，在乐葵的面前坐下来，黑眸对上少女的眼眸，没有说话。

乐葵一直看着徐予凛。她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了，因为泡太久而起的微晕也消失了，毕竟一睡到大半夜，她现在觉得自己很精神。

两个人默默对视片刻，乐葵率先伸出手，上前揽向徐予凛的脖子。

“我没有生气。”

虽然那幕被陆嘉轻看到，甚至还差点被别人看到的事，让她觉得相当不自在。说不定明天看到陆嘉轻还会觉得尴尬，但她并没有因为他没有停手而生气。

她一开始没有拒绝，她就是共犯。

所以并不全是徐予凛的错。

“不要板着脸啦。”她拍了拍徐予凛的后脑，脸颊微微红了，“就算被人知道，我也不会受伤，没有关系的。”

家长已经有了觉悟，外人的意见对她来说就完全不重要了。她不会因为别人的目光而去苛求喜欢的人。

在她心里，她在意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陆嘉轻是好意，她心里很感激，不过她并不想因此引起徐予凛的不安。

毕竟她不想再一次发生那种他宁愿让自己受伤，也要达到目的的事了。

徐予凛顿了顿，慢慢揽紧了乐葵的腰，几乎把少女嵌入怀中那般。

而后他轻合上双眼，把脸埋进她的颈窝。

他说陆嘉轻多管闲事是真心的，他早就知道那个时候会有别人来，他是故意的。

巴士上的视线，让他很不爽。

同住一个帐篷算什么，他想要彻底把两个人的关系公开，被目击到那样的画面是最快的方式。

乐葵不知道他是故意的。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陆嘉轻杀了。

因为他戳中了自己的心思。

哪怕自己为了乐葵，常常按捺住自己阴暗的念头，然而有时候为了达到某些目的，他还是选择了可能会让乐葵受伤的方式。

他并没有觉得这是错误的。

陆嘉轻的话，让他清楚知道自己从根子里彻底烂掉了。

无论多么努力修复，都已经修复不了那些彻底坏掉的地方。

然而就算他是这样的人，乐葵也愿意拥抱着这样的他，对他笑着说“没关系的”。

他想要抓住这个人，想要得到这个人，想要她一直待在自己身边。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这个人愿意待在他身边就好。

“……不要离开我。”

乐葵听到徐予凛声如蚊呐的喃喃声，心软得一塌糊涂，她把双手收紧一些，将比她高大许多的男孩牢牢抱住，郑重地点头回答，“嗯，我答应你。”

……

那一晚的事，封锁在时光之中，成为了高二最后一次团体活动的回忆之一。岁月擦过，到了今天，他们已经高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