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临城却影散（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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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宴请大凉使臣.德阳起的比平常早些，推开门发现顾儒之站在那里等她.德阳用手指抠了抠自己的眼角，刚刚粘着的眼睛终于能睁开了.

顾儒之叹了口气：“哎，长公主真是...肆意...”

“先生满腹经纶，遣词造句倒是没什么建树...”德阳打了个哈欠呛了顾儒之一句.然后走到前厅坐下.她平日里是在自己的卧房里净面净口的，今天是想着先透口气，哪成想顾儒之竟在门口守着.

“怕长公主一会儿着急走，想跟长公主说几句话.”顾儒之不与她斗嘴，径直说正事.他看到德阳的眼睛亮了亮，知她也想听自己说，于是清了清喉咙：“长公主今日进宫，一定要小心.一般和亲，是为和，如何能和？把一方的尊贵之人带回去，当作相互的筹码.没见过把人送过来的...倘若要和亲，大齐还有比长公主更尊贵的人吗？没有.何况耶律和还假扮了护卫，我担心其中有诈.”顾儒之与德阳仅仅相处两月，但他对这个长公主十分信任十分敬佩.是以觉得有必要提醒她.

“那依先生看，我该如何做？”

“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不做.哪怕对方在明处是冲着游将军来的，公主信我一句，不要出头.”顾儒之看的清楚，德阳与游思行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即使德阳努力藏着，但偶尔她看游思行的眼神会泄露她的心事.

“好.先生放心.”德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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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仃一睁眼便带着香兰彩月去永明殿候着，前些日子各宫的上等宫女都跟着修习了一遍大凉国礼仪，今日伶仃还要再检查一遍以免出错.

早春时节，大家都换上了薄褂子，宫里的女子脱掉厚重的宫衣，看起来格外好看.伶仃还是挑了一件浅灰的衣裳穿，不施粉黛，一根簪子把发髻盘起来，像一个姑子.左右不用见人，并没有要求她的穿着.在一群嫩粉鹅黄浅黛之中，她格外的老气横秋，真的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姑姑了.

永宁殿门一开，钱无为已经在候着她.她扫了一眼庭院，练溪川一件薄薄的春衫，在舞剑.衣衫随着他翻飞的剑花轻摆，神仙打架一样好看.香兰嘴里发出一声妈妈耶.练溪川听到声音回头，发现那个姑姑已经跪好了，反而是两个随侍慢了半拍.他看了一眼一身浅灰的伶仃，回过脸去，轻声说了句：“免礼.”便向内走去.

还是像上次一样，钱无为把人都召集到院中，由伶仃来训.伶仃一板一眼的带大家又熟悉一遍大凉国的礼仪.走路时要小步快捣；上菜后要双手在胸前合十，微屈腿，头微微偏向一侧，面带微笑；斟酒时要倒半杯..大齐的女子不大擅长对男人笑，宫里的人尤其甚，进宫前不是大家闺秀就是小家碧玉，规矩自然很多.别说对男人笑，与男人对视都逾矩.伶仃扯着嘴角教大家微微笑，一群女人站在院子中间笑的格外凄惨.

练溪川更完衣站在窗前吐纳，顺便看伶姑姑训宫女.他常在深夜站在玉林殿的墙外听她对三皇子讲话，还给三皇子起了非常难听的乳名..想来还不知她长什么样.练溪川凝神看了看，面如满月，红润白皙，水蜜桃一样鲜嫩.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细看竟有一些愁思.身板呢，倒是平整，许是还小的缘故.

他站在窗前看了许久，想了想，迈开长腿走出去.庭院里的各宫上等宫女看到皇上出来了，身上罩着晨曦的光，好看异常，不免红了脸，看向他的眼神脉脉含情.练溪川假装没看到这些宫女子的反应，眼睛看了看伶仃，他看到她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退到了那群宫女的身后.

朕有这样吓人么？他的眉头皱了皱，冷冷的对院中的人道：“不必拘礼.练你们的.”而后对钱无为说道：“给朕搬把椅子，朕在院中透透气.顺道修习大凉的礼仪，以免宫宴的时候出丑.”钱无为愣了下，皇上需要修习大凉的礼仪？他可是在大凉待过一年的质子...也只是这样想想，椅子已经很快搬到一旁，练溪川双腿打开坐在那，双手肘拄在膝盖上，两只手交握一起，身子前倾，整个人看起来放肆而迷人.

他这样坐着哪里还有人肯练，都红着脸用乞求的眼神看他.他呢，偏偏盯着那些交叠的身影后露出的那小半截细细的发簪.

他很好奇那个姑姑会是什么反应，正想着听到一声清脆的拍掌声：“来，看这里.”宫女们听到声音如释重负，连忙转到伶仃那一侧，齐刷刷的留下一群后脑勺给练溪川.练溪川黯然失笑，你倒是聪明.

练溪川看着宫女们的背影，眼睛眯成一条狭长的缝隙，就像狼在等候猎物.他的目光灼灼的看着，宫女们如芒刺在背，恨不能钻到地下去，动作自然就扭捏作态.人群闪开一条缝，练溪川看到伶仃朝他的方向瞪了一眼.瞪了一眼？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钱无为.

钱无为从刚刚起就在等着寻机会去小解，皇上这一坐下，自然哪也不能去了.直感觉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腰腹下游，主子看他这一眼他自然是没看到.

许是凑巧罢！练溪川想着便站起来走了进去.

宫女们听到皇上走了，都长舒一口气.伶仃反倒最镇静，自己这张清汤寡水的大圆脸，还有那一身老气横秋的衣裳，自是入不了皇上的眼.可眼前这些女子，各个心怀鬼胎.

练溪川一走，练的自然便快了，很快交了活与香兰彩月一起在大殿外候着.掌管宫宴的规矩还是那些，伶仃前世做过无数次，今生也练习了一次，自是不会出错.但今日不一样，前世的今日，德阳被陷害失去了好名声.今日伶仃绝不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她仔细观察了每一个在宫宴里服侍的宫人，每一处走人的出入口，甚至仔细查看了用膳的器具.

“姑姑今日好仔细.”香兰一边为伶仃递酒壶一边对伶仃说.

“今日的宫宴是宴请别国使臣，出了问题就是两国之间的问题.自是不能马虎大意.”伶仃一边仔细的看着斟酒的酒壶一边对香兰说.

有一把壶，壶身手雕的楼阁，伶仃按了按壶盖上的按钮，心下了然.不动声色的将这把壶盖与另一把手雕江山如画的壶盖对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