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人间惆怅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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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宫门,练溪川终于开口：“去永宁殿.”

伶仃不知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准备：“去给太后请安吗？”

练溪川的鹰眼看着她，她做事向来天衣无缝,惯会装糊涂.

“对.给太后请安.”

此时的练溪川,像极了前世的他.伶仃的父母被害,她哭倒在永明殿.

“皇上，奴婢多少年未与父母来往,他们死的冤，求皇上为奴婢做主.”

练溪川蹲下身：“朕以为这些年你早已练成铜墙铁壁，你要朕为你做主还不如靠自己.”他看着她，面若冰霜.

伶仃心如刀割.她跟着他快十年，从未想过离开他.然而那一刻她终于冷了下来.彻底.

面前的练溪川，下了轿,径直向永宁殿走，并未回头看伶仃一眼.

永宁殿里坐满了人,看到练溪川与伶仃进来,目光都投在伶仃身上,意味深长.

伶仃跪下给太后请安,然而迟迟未等来太后那句起来.于是便那么跪着.

“皇上,今日上官婕妤去安平殿探望三皇子.回宫后腹痛不止,招了太医来看,说是用了极寒的药，此生都不能再有孕了.”白锦容看了看伶仃，而后说道：“太后做主,去安平殿搜了宫.伶贵仪还真是...”她说着停了下来，看着练溪川.

练溪川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伶仃，她跪的笔直，不卑不亢.

“接着说.”

“伶贵仪的宫里，像个药铺，什么市面上买不到的东西都有.”说完冲惠心使了个眼色，惠心把东西端了上来：“皇上看看，这些都是什么.本宫掌管后宫这么些年，都没有今日开的眼多.”

练溪川扫了一眼面前的东西，又看了看伶仃，她还是垂着头，面无表情.

“是你做的吗？”练溪川沉着声音问她.她可能会对别人宽容，但对上官锦玉不会.上官锦玉是苦儿的姨母，苦儿是她的软肋.但只要伶仃说，他就会信.

“如果臣妾说不是我做的，皇上信吗？”伶仃抬眼看着他，目光无波无澜.

“是你做的吗？”

“不是.”

“太后派人搜宫的时候，好些人看着.这些东西的的确确是从伶贵仪的屋内搜出来的.”白锦容接着说：“也算是铁证如山了.看皇上如何发落.”

练溪川一直看着伶仃，他的内心告诉自己要相信她，然而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她是做了这件事.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置她于死地.她那么鲜活，值得好好活着.

“皇后就拿出这几样东西？那些药渣呢？”太后看此情此景陷入了僵局，忽然开口说话.

“这...”白锦容似是十分为难，她看了一眼太后：“那些药渣，还是私下让皇上看吧？毕竟有损皇家颜面.”

“什么药渣？”练溪川转过头问她：“既是起了头，便彻底些.”

白锦容示意惠心端了上来，已经喝过的药渣.

伶仃自然知晓那是什么.那些药渣，她喝过后，倒在了花土中.没有人会发现.除非自己宫里有人出了问题.亲近的人.

“搜宫的时候看到贵仪宫内的花土似乎有异，挖出来找太医来看，竟然是...用来避胎的药.”白锦容说起来似是很为难，而练溪川的心里却响起了一声炸雷.

“这些药是做什么的？”他仿佛没听清一般、又问了一遍.

“用于避胎.”

伶仃的眼睛微微眨了眨，她的心里有点难过.不是不想为他生孩子，而是自己尚不确定.

“是真的吗？”练溪川的心瞬间崩塌，与她一起的时候提心吊胆，甚至有些卑微.但那些痛苦加一起，也不及此刻.她喝了避胎药，她自始至终都在与他虚与委蛇，她每一个笑每一滴泪都是假的！她根本不想为他生皇子！他对她说为朕生一个皇子好吗？她笑着问他一个够吗？...练溪川心痛的不能自已.

“是真的吗？！说话！！”他突然上前掐住伶仃的脖子：“朕让你说话！是真的吗！！”他的眼红了，像一头失去控制的野兽.

“是.”伶仃无法呼吸了，但她毫不挣扎，看着他.

万物的归宿都是结束.

不朽只是假象.

练溪川无法控制自己，他的手用了用力：“为何？”

“因为不愿意.”伶仃看着他的眼睛盈满笑意，如果死在此刻，未尝不可.

练溪川的手越来越用力，伶仃闭上了眼睛，她的眉头皱了皱.身体越来越冷，是前世死的时候，那群狼扑在她的身上，第一口咬住她的脖子，第二口撕扯她的衣裳，铺天盖地的冰冷瞬间打穿她的那种冷.

“皇上！”钱无为哭着扑向练溪川，他的手用力掰着练溪川的手：“皇上！皇上！伶贵仪要死了，从此世上再没有她了！皇上！”

薄尚宫和惠心冲上去用力拉着钱无为.钱无为疯了一般拉着练溪川的手：“皇上！”伶仃的脖子细长而温暖，她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她看着他笑的时候似是在说我终于不用面对你了，我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