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逆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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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穿堂而入,透过绮窗，斑斑驳驳洒落一地。

赵年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时而身处高楼林立的商业街区,转身又是遍眼的古城环绕,分明处处透着诡异，然而每一个行人都仿若未觉，依旧有条不紊地重复着机械化的生活。置身于此,她心底慌张，脸上却也是带着厚重的面具，融入众人里。

转瞬之间，天开地阔,天地漆黑一片,一条蛟龙从天而降,它?的每一片龙鳞都闪动着耀眼的光芒，与寂寥的夜空相伴,化作了漫天的繁星,璀璨生辉，美得不可方物。

赵年以手臂掩着双眼，轻叹了一声,有一股难言的失落萦绕着她,无法言喻，不能捉摸。

“阿年,你醒了吗？”

赵年睁开双眼,摇椅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轻轻晃动着，她顿感有些晕眩，双脚踩地，控制住了摇椅的重心?,手肘支撑在膝头，双掌掩面，缓了许久，才渐渐清醒。

“喝点水。”

头顶又传来李白的声音，赵年的手指微微一动，慢慢抬起头来，面如冠玉的盛世美颜映入眼中。有片刻的失神，赵年接过杯子，冷热适中的温水驱散了她的睡意，她捧着茶杯，余光投向李白。

梳洗过了？赵年眨了眨眼睛，关心道?，“喝过醒酒汤了吗？”

“嗯，给你留了一碗，现在喝吗？”

“好。”

突然无话可说，俩人各自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李白轻声说道?，“昨夜让你受累了。”

“不必客气。”赵年坐在桌前，低头喝着醒酒汤，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往后我若醉了，阿年不必辛劳，任由我去便是。”

不搭理你，还不把屋顶给掀翻了？赵年暗自腹诽，歪着头看向李白，手里握着汤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醒酒汤。

“把你扔在花厅吗？”

李白耸了耸肩，轻松答道?。

“花厅也?能歇。”

赵年放下汤匙，认真问道。

“你不会?是喜欢喝醉了，露宿街头的感觉吧？”李白似乎时常醉倒在街头巷尾，难道他有自我放逐的流浪情怀？

李白不解地看了赵年一眼，尔后有些闷闷不乐地答道?，“露宿街头很冷，还会?被虫子蛰，谁会?喜欢？”

赵年托着下巴端详了李白许久，语重心?长道，“既然不爱睡在路边，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还是不要喝醉了。”酒肉朋友，没一个靠谱的。

李白深深看了一眼赵年，忍不住试探道，“若是我醉了，阿年会?来寻我吗？”

赵年反问道，“你和朋友玩乐的时候，我贸然过去，不会?打扰你们吗？”

“自然不会?。”李白想也没想便道?。

赵年颇有些意外，却也没有犹豫，大大方方道，“这样呀，那你在外喝多了，可以请人捎一个口信，我去接你。”

李白浅浅一笑，眉眼微弯，笑得异常满足。

赵年不自在地摆了摆手，三两口把醒酒汤灌了下去，捧着空碗，左顾右盼着，竟有些拘谨。

“我们何时出门？”

李白声音轻快地答道?，“用过早饭就出发。”

“那好。”赵年又顾盼了一下四周，客客气气地看着李白，暗示道，“我先收拾一下？”

李白会意，站起身来，把房间让给了她。

“我在外头等你。”

“嗯嗯，去吧。”

赵年不怎么留恋地挥了挥手，待李白出去以后，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懒散地趴在桌上。思绪有些繁杂，隐隐感到焦躁烦闷，转念一想，计算了一下日子，突然豁然开朗，欢欢喜喜地梳头换衣，精神头十足，低沉的情绪一扫而空。

蔡雄和夏义要与他们同游峨眉山，用过饭，众人乘着马车悠悠然出了城。

马车摇摇晃晃，赵年不知何时便睡着了，再次睁开眼睛，她正窝在李白怀里。呆呆地望着李白，懵然地看了一眼身处之地，赵年倒是很淡定，兀自坐回了位置，捏了捏略微发烫的耳垂，目视正前方。

李白整了整衣襟，半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好好睡了一觉，浑身轻快得很，赵年望向睡得无知无觉的夏义，又看着双手放在膝头端坐着闭目养神的蔡雄。

凑近李白，低声说道，“你累了吗？”

李白侧着脸看着赵年，藏在衣袖里的手指微微收紧，没有回应，只有眉眼间露出几分倦意。

赵年想了想，决定要投桃报李，把垫在腰后的包袱取了出来。

“给你，靠着会?舒服点。”

李白摇了摇头，“我无碍的，阿年自己用吧。”

赵年以行动来表明自己，轻轻拉着李白的手臂，把包袱塞进了对方的腰间，见他乖乖巧巧地没有动弹，赵年露出满意的笑容，目光中还有一丝观察询问的意思。

李白的眼神柔和，有着包容和宠溺，还有一丝极浓的愉悦。他喜欢这样的感觉，被赵年关注着，照顾着，即便展现出软弱的一面，也?无不可。

来至山脚时，恰是夜半更深之时，大家都有些疲倦了，没有漏夜上山，而是寻了一处逆旅，准备休整一夜。

“四位小郎君来得可巧，正有屋子空出，不知要几间？”店家殷勤地招呼着。峨眉山下的逆旅可不好开，多数人来此，都迫不及待要去登山，故而生意时有惨淡之际，难得看见四位客人，自是要多多挣些钱，才是正理。

李白心中所想，是要给赵年单独备上一间房的，正要开口，夏义却抢先说道。

“一间多少文？”

店家看夏义衣着光鲜，揣测着应是富家子弟，面带诚恳地说道?，“十五文一晚，不包饭。”

黑店呐，十五文，她还不如宿在马车里得了。赵年摸着钱袋，逐渐开始怀疑各地的物价之差，她能否承受。反正，眼下她是恨不得立即转头就走的。

夏义默默看向蔡雄，眼中的意味十分明了。

“十文钱。”蔡雄开门见山道。十文也?是贵的，可总比流落荒野的好，大半夜的，实在懒得折腾了。

店家作出为难的神色。

“我们要两间。”夏义补充道?。

两间房要二十文。赵年掰着手指头数，还是心疼得紧。

“好咧，小郎君们，请这里走。”

店家笑着应下，打铁趁热，把他们引入楼上。

“阿年昨夜没休息好，让他住一间，我与你们挤一晚。”李白看着相邻的两间屋子，出声道?。

夏义托着下巴，觑着李白，面带嫌弃地说道?，“你是闹腾了点，你住这儿，我和有余一间。”

蔡雄不置可否，只淡淡看了一眼李白。

李白还未开口，赵年便道，“我很精神的，不如退了一间房，大伙儿凑合凑合？”

“不可。”说什么呢，想也别想。

赵年瞪着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李白。为什么呀，二十文呐，二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