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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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君主论》和《论李维罗马史?》都喜欢。马基雅维利好好,佛罗伦萨也好好。醉酒更不对。”
“佛罗伦萨美第奇家族的银行,有?很多独到之处。希望江南,能?走到那一天。”
“当然可以。‘我希望一个处境卑下的人,不要?认为,胆敢讨论高贵的朝廷和制定关于?它的准则是一件放肆的事情。因为有?些人为了了解山峰和其?他高处的特点,就按照地图使?自己置身于?低处,而为了了解平原的地貌,反而爬得?越高……”
皇上坐起来,摇头晃脑地背诵一段《君主论》。末了,一按徐景珩的鼻子,气呼呼地来一句:“不许再醉酒~~~~”
徐景珩安静听着,接过?来醒酒汤捏鼻子喝完,眼见皇上胖乎乎的,活力满满的模样,又想起当年的先皇。
先皇和皇上都是同样地认为,他们是皇帝,他们也是一个大明人——要?准确理解国民的性质,一个人就必须成为统治者,而要?准确理解统治者的性质,他则要?变成国民中的一员。
先皇失败。
皇上会成功。
“这本书在意?大利还没有?正式印刷。马基雅维利的身体?情况并不好,很可能?……就在今年。”
皇上:“!!!”
“‘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也。……盖以官行其?义,不以利冒其?官也。’这是华夏儒家的君臣民文化。那皇上知道,为什么汉太~祖刘邦能?做皇帝?”
“古波斯的穆阿威叶、古罗马的屋大维、大汉的刘邦、大唐的李世?民……都是马基雅维利提到的那样的政治家。先秦和秦国之所以失败,因为法家思?想和儒家思?想不同,“君主之下皆升斗”,严苛的君主私法,不讲道德伦理,不讲教育……
但他们还不会伪装美化,将大实话公之于?众,奖励耕战,奉行军国主义信条……造成‘国势危弱而无?辅无?援,孤立无?亲而救败无?方……’二世?而亡。”
秦王后,是英雄时代,也是唯利是图、急功近利,到处生死搏斗、尔虞我诈的时代。所以项羽不能?做皇帝,老流氓刘邦做皇帝。刘邦做皇帝后,顿悟“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所以大汉有?四百年。
徐景珩眉眼全是笑意?:“皇上说得?很好,《君主论》的很多道理,先人都有?实践。”
皇上耍赖:“知道~~知道~~秘而不宣。”
徐景珩目光从星星上移开,看向皇上脖子上的红石头,状似不经意?地问:“……秦始皇焚书坑儒,坑的其?实是墨家的书籍?”
咳咳咳,咳咳咳。汉朝的皇帝们一起咳嗽。秦朝的皇帝还是都不吱声,其?他皇帝们一起哑巴。
徐景珩叹气:“先秦法家,可以说是一个人的私法,臣民皆是君主私法下的工具。大明要?重视律法,不知道该把利益对象改为谁?
先秦法家不讲实际,基本是按照君主个人意?志,大明的律法要?怎么改?
先秦法家,以一人之意?志协调整个国家的运作,一旦君主死亡,必然大乱,大明……”
他一句一句地说,说得?极其?慢,好似生怕那谁谁听不见,听不清一般。
红石头里的鬼鬼们都不吱声。
皇上有?模有?样地跟着:“徐景珩,我知道,秦始皇之所以那般,与?他的童年遭遇有?关,他国为质,又流亡,秦始皇缺乏安全感啊,就控制欲非常强,生病不吃药那种。”
徐景珩的语气更是伤感:“所以,他喜欢法家,全体?臣民都是他作为‘法’治理的对象,穷暴秦之名不胫而走,据说太~祖皇帝建立历代帝王庙,钦定十六位贡奉祭祀的帝王,满朝文武都反对秦始皇。”
皇上小大人地感叹:“我知道,现在的世?家大族,故意?引导一些读书人,导致一些历史?迷在看待历史?,缺少理性思?维,抱着英雄主义情结,抬高神化秦始皇。””
“皇上说得?对。他们只看到一代又一代的帝王将相,看不到默默无?闻、俯首农桑的老百姓,甚至视老百姓糟糠敝履。
暴秦之名不冤。奈何如?今的大明,成王败寇、金钱之上、斗富炫富……众多的精致利己主义者粉墨登场。”
“朱载垣聪明。徐景珩,《史?记》上说,始皇帝出行,允许百姓道旁观瞻,还说刘邦有?幸挤进观瞻的人群当中,亲眼目睹盛大的车马仪仗,精锐的骑兵侍卫,远远地仰望到秦始皇的身影……
哇哇哇,咸阳徭夫、沛县乡里的泗水亭长刘邦惊艳哇。始皇帝宛若天上的太阳,灿烂辉煌。刘邦感光受彩之下,身心受到极大的震撼,他久久迈不动?脚步,感慨至极说道:……”
汉太~祖刘邦实在听不下去:“没有?的事情,我哪里能?看到始皇帝的身影?都是瞎说!”
!!!
鬼鬼们一起看刘邦:老刘啊,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啊。
刘邦瞪眼:他们两个污蔑我,我怎么可能?那么猥琐?
鬼鬼们:《史?记》上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你说没有?,你说个道理出来。不对,没有?就没有?,你瞎开口做啥你?
刘邦气啊:嬴政不出来,我就任由?他们两个说下去不成?
他们打眉眼官司,红石头外面还有?两个人安静等候,秦始皇嬴政长长地叹口气。
皇上从秦始皇手里拿来整套的墨家书籍,天天研究。
那架势,所有?鬼鬼们都担心不已。
墨家不适合国家统治,再两千年也不适合。
眼看龙舟要?到苏州,明太~祖担心,无?法无?天的朱载垣,若是连江南也得?罪了,那真是要?他自己和大明一起玩完——太~祖皇帝也认为,他爹朱厚照在昆山清江浦落水,这事儿太玄。
明太~祖找到机会,苦口婆心:“朱载垣,自从老四那个混账北迁京都,江南‘天高皇帝远’地发展一百五十年,一百五十年,太长远了,大明朝廷已经对江南失去控制。
朱载垣表示认同这句话,朱载垣表示他完全是顺水推舟。
“朝廷没对江南动?手,一切都是魏国公在布局。
因为沿海兴起,沿海的海贸一旦放开,会越加兴旺,内地,包括运河的扬州、杭州、南京,都要?落后下去,江南世?家不想挪窝搬迁,也看不起沿海,必须先一步改革自己,再加上有?更大的利益诱惑……”
明太~祖听得?一颗鬼心跳啊跳,其?他鬼鬼们都不可思?议,一起看魏国公的长子徐景珩。
徐景珩放下茶杯,轻轻解释:“魏国公府的宅子,乃是太~祖皇帝赐的,违制的规格、用物等等,也都是一代代皇帝所赐,都有?登基造册,来历清楚。
唯一的一个……就是宅子的规制。先皇时期,二弟……在原来的宅子上动?土,修了门头,加了一个园子。”
他的目光停在虚空中的一点,表情还是说不出的安静:“园子已经拆了。门头,父亲来信说,也早已经都拆了。”
皇上没听明白,魏国公府里,原先没有?园子?皇上看徐景珩,哪知道太~祖皇帝,滋溜不见了,明显的心虚。鬼鬼们一看有?热闹,一起起哄。
皇上又看徐景珩。
徐景珩摸摸他的脑袋,这些事儿,与?其?有?别人告诉皇上,皇上多想,不如?他自己说。
“破虏平蛮功贯古今人第一,出将入相才兼文武世?无?双。”这副对联题在魏国公府内的醉墨山房前,说的是明初的徐达大将军。
徐达文武兼备,担任过?治国的相国,又帅军打过?多次胜仗,帮助太~祖皇帝建立大明,是明朝的开国功臣。
太~祖皇帝于?洪武三年封徐达为魏国公,说:“徐兄有?功,未有?宁居,可赐以旧邸。”旧邸乃太~祖皇帝还在做吴王时所住的宅子。面对如?此恩典,徐达自然不敢僭越,坚决推辞。
但有?一天,太~祖皇帝与?徐达一起到这宅子去喝酒,强行灌醉徐达,用被子蒙住他,命手下把他抬到旧邸的主卧睡觉。徐达醒来后,急急忙忙到皇帝面前请死罪。
太~祖皇帝见了这反应,十分高兴,在旧邸前为他修建宅邸,并且建造两座“大功坊”牌坊。
但太~祖皇帝的疑心病还没完全去掉。洪武二十六年定制:“……功臣宅舍之后,空留地十丈,左右皆五丈,不许挪移军民居止,更不许于?宅前后左右多占地,构庭馆、开池塘,以资游眺。”
所以徐达的宅邸内并未修建园林,前后左右都不许动?,哪里有?地方?
徐达本人一辈子谨慎小心。据说洪武年间的魏国公府,他住进去什么样子,去世?的时候什么样子,屋顶漏雨也不修,当时的人都说魏国公府是“织室马厩之属,日久不治,转为瓦砾场……”
一代代魏国公记住祖训,坚决不动?土不添一砖添一瓦——再加上当年永乐皇帝起兵的时候,这一支站在建文帝一方,这是永乐一系皇帝永远的疙瘩,他们只有?更谨慎。
只是到了徐景珩父亲做魏国公,他不甘心,他的不甘心倒不是银子美人儿园林等等享受,而是北京方面对江南无?止境的需求——军饷、税赋、救灾……江南再繁华,也不该是这样待遇。
魏国公有?才华,有?能?力,一番折腾初见成效,好嘛,江南人高兴啊,北京君臣那个憋气啊。
于?是就有?了徐景珩进京,徐家大公子三岁看到大的年纪,北京的君臣更是警惕。孝宗皇帝借用僧人的一句“七巧玲珑心,不当为世?子”,给?魏国公一个警告。
魏国公爱子深切,这比撸了他自己的国公位子还痛苦,果断收手。
可是,徐景珩和当时的皇太子感情好,且都不知道实情。徐景珩十二岁离家,魏国公伤痛之下,面对哭闹要?哥哥的幼子,所有?的补偿都给?了幼子,也是破罐子破摔,幼子说别人家有?园子,我们家是马厩,他就答应给?改建……
一翻改建,破破烂烂一百五十年的门头,好歹修的能?见人了,还加了一个玩乐的小园子。修好后,魏国公给?正德皇帝上书,耍无?赖说幼子年纪比较小,被宠坏了,他做父亲的不忍心,自知此举僭越本分,认打认罚。
已经登基为帝的皇太子,正德皇帝,也知道了当年那桩公案,知道魏国庄的幼子,深受魏国公的宠爱,年纪小正叛逆的时候,提起朱笔亲自回?复说,既然要?修建,那就大修,有?户部批复十万两银子。
魏国公哪里敢要?这银子?不过?也通过?这件事情意?识到,皇帝换人了,如?今的皇帝当年也蒙在鼓里,又是伤心,又是释怀,发狠心下狠手教导不懂事的幼子,和先辈们一样老老实实地守着本分。
皇上听得?呆住。鬼鬼们可算是了解,为何老朱羞的躲起来。
徐景珩倒是释怀:“皇上,这都是正常。太~祖皇帝给?予徐家一个安稳,这是最好不过?的赐予。
臣下山,去北京做指挥使?,父亲和二弟腾出来小园子,能?拆的都拆了,不能?拆的,就作为文人游玩论道之所,老百姓休息的地方,免费,完全开放。”
他的目光落在皇上的眉眼上,带着安抚:“人言可畏,越是敏感的时候越需要?谨慎。皇上说得?对,魏国公府立身的根本,不在于?这些外物。”
皇上还是无?法言语。
皇上已经可以想象,徐景珩去北京做指挥使?,魏国公和魏国公世?子吓坏的样子,麻利地把小园子和门头都拆了。
如?今要?彻底解决,那是生怕有?人说,魏国公府借着开放园子收拢人心。人言可畏,万一有?人借此上书,即使?有?他爹的恩准,一旦攀扯起来,也是一个事儿。
水洗葡萄的大眼睛,映照出徐景珩的两个小人影儿,皇上突然发现,自己信誓旦旦地说保护徐家,南京、江南、锦衣卫这样的话,是如?此的幼稚。
人心不可试探,不可心存侥幸。这是徐景珩的话。这句话的对象,也包括徐家。它是徐家一门两国公,坚持一百五十年,得?到所有?大明人尊敬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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