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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哪个汪洋大盗?斩首了不该高兴才是,怎么还不好了?”

“夏浅,是夏浅呀,我是说怎么没见她来考试,原来三天前被抓了,说是杀了她姐姐姐夫,今日就斩首,诶,李萧,你去哪……”

他是不是有些太蠢?

握紧拳头也挡不住一腔的恼意,明明看出来夏浅眼底那些失落,却看她笑着就真以为她不伤心,明知道她从来什么都不说。

什么七日,什么希望他考取功名。夏浅最讨厌这些名利之事怎么可能以此作为嫁给自己的理由?

居然现在才明白。

一口气跑到刑场,早已空无一人,尚有几个小兵提着水桶边说边笑的清洗着刑台。

李萧不敢相信,冲上前扯住其中一人就吼:“人呢,人呢!”

“你做什么!”另几个见状忙推开他,见他一身儒服知晓是参加院试的学生,倒也没敢多动。

“我在问夏浅她人去哪了?!”跌坐地上,手便摁倒那一滩冲淡的血迹中去。

“夏家二小姐啊,早砍了。”

刚撑起的身子又跌坐回去,李萧不可置信的盯着手掌上冰凉的血水,喃喃道:“不会,她不会,怎么可能……她还等我娶她……”

“这位公子,我说啊,那夏家二小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连自己亲姐姐都下得了手,死有余辜,再说,这以前夏家还有两个钱,现在不还是什么也没有,你呀,幸好是没娶。”柱着扫帚的小兵嘴快,一下就说了一大篓子的话。

“人呢?她人呢?”李萧没搭理,猛的站起身就问。

“已经死了呀。”

那小兵有些不解,不耐烦的又说一遍,倒是另一个听懂了,好心的答道:“也没见夏老爷夏夫人来,是一个长得很美的男人替她收的尸。”

“哎,你会不会说话,男人嘛,怎么能说美。”

“本来就是,那男人比女人还要美得多……”

几个小兵又开始不厌其烦的讨论起新的话题来,李萧杵了会,反应过他们话中的人。

待见着酒庐内挂起的白幡,李萧是确定心中所想。

七尹尚在饮酒,面色也无甚变化,倒是一旁的浮尧闷着一张脸,不快的扯着大朵的菊花,身旁散落了一地,嘴里不停的在嘟哝着什么。

走上前两步,七尹就看见了他,笑着略略一点头以示招呼。

“你来寻夏浅?”放下酒盅,问了这么一句。

“是,贸然打扰,还请见谅,我听闻是公子替她办的身后事,不知她人……在何处?”一走进这酒庐,似乎还能闻到些许属于夏浅的气息,李萧原本的慌乱也莫名全化作绵延的悲痛。

“我在万安寺替她点了一盏长明灯,骨灰也存于海心塔内,你随时可去看她。”七尹没站起也未要他坐,答的这一声更是随意。

“我代夏浅多谢公子,”恭谨的弯下身揖了一礼,提步欲走又不禁问:“她,最后有无说什么?”

“不曾,这赴黄泉路乃她心之所愿,无牵亦无挂,”淡然一笑以示宽慰,细细盯着他,顿了顿又问:“只是将死都未曾见到生养父母,亦无人肯信她,这么好的孩子,我替她不值。”

“我信,她为何要瞒我,无论怎样我都会信她!”李萧眼里泛出泪,声音微微有些暗哑。

“可她不愿见你,”七尹微微一杵,摇头叹起,抬眼颇是认真的瞧他半晌:“既然小浅已经不在,那你丢失的那一晚,想来该还你才对。”

李萧一滞,有些不解:“丢失?”

“到时自会明白,你可真是伤了她,趁现在不如去看看吧,等隔几日夏老爷也许就会把她接回去,你想见便没那么轻易了。”拨弄着茶壶盖子,没有再多言,说到这份上,也算仁至义尽。

“小七——”待李萧走去,浮尧才紧巴巴的贴上前,轻声问:“你既然也欢喜夏浅,为什么不救她?”

七尹思忖片刻,忽作一笑,伸手揉揉她柔软的脑袋,道:“不闻世间事,方为谪仙,这一生的冤下一世必会有解。”

浮尧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第二日入夜时分大街小巷忽然吵吵嚷嚷起来,议论纷纷的无非是夏家那过分离奇的案子。

原来日里有个女子前去衙门认罪,道是她杀了夏家大小姐与姑爷,与夏家二小姐并无干系,金陵府衙役无不奇怪,忙立了案子开堂重审,这一查才弄清其中曲折来。

这女子原是夏家一名茶水使唤丫头,名叫小珍,母亲早逝,独靠父亲一人拉扯大,与其父感情是十分好。因家中贫困,父亲一直在在外做零工,近几年恰巧金陵城修河堤便一直领着河工的活计,这说起来倒也无甚不妥。

只是没想到小珍的父亲会意外撞见杜太守与几名官员私吞银款之事,被杀灭口,小珍四处讨要说法也均不了了之。听闻夏家与杜太守一贯交好这才进夏府做了茶水丫头,伺机寻找机会报复。

倒是老天有眼,小珍还未找到下手机会杜太守就被查处,原以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不想无意中听见杜之然与夏浅的对话,知晓杜之然还想为杜太守报仇云云,小珍气愤不已,便去找杜之然理论。杜之然自是不信她所说之事,而拉扯之间夏清更以为小珍是要勾引丈夫,不分青红皂白赏了她一顿板子。

小珍这才一不做二不休拿着原本准备谋害杜太守的杨梅子和糖精,偷偷放入食物之中加害二人,待到夜里想去处理掉一切时,不料夏浅先一步发现。虽不知夏浅为何要埋掉两人,但小珍觉得如此也不错,便不曾多言。

直到夏浅被冤而死,小珍一方受不住良心谴责,一方觉得家中已无亲人活着无甚意思,才站出来澄清一切。

这么一来,先前的案子便从头推翻,夏浅蒙冤致死,金陵府重竖其名声,告以天下。

而这些与夏浅,又哪来半分干系。

传闻是夏老爷夏夫人在公堂之上嚎啕大哭,后悔不已,连夜从万安寺接回夏浅的骨灰;

传闻是今届秋试李姓公子高居榜首,前来结亲之人无数,他却一概推辞,只带了一壶清酒前往两江任职。

浮尧问,七尹,你悔吗?

隔了半晌,七尹摇摇头,信手泼了一壶三味酒。

只树夕阳亭,何人可共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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