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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间内室正中,置一面圆案,圆案东西两侧圈椅上各坐一男子,皆身量高大,举止优雅贵气。
坐在西侧的人正是亦琴,着一身圆领暗红乌线绣竹衫。另一人着一身乌色长袍,上绣银线千鸟暗纹,端坐于东侧,两人皆是方入这云水间。
炉内檀香烟气袅袅,一旁三翅灯将室内照的明亮堂皇,气氛倒是绝佳,极适合听琴音。
一声弦音忽起。
然,屏风只不过才一声琴音响起,亦琴便侧了首。他单手端茶,望向那屏风。目光却似乎已经将那屏风穿透,看见后头坐着的人了。
这指力和拨弦的手法,他太过熟悉。
亦琴忽然觉得有些意思,莫不是对面的人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才刻意叫了阮令月过来?他长指在瓷杯面上轻轻摩挲,笑了笑,看向坐在他对面的人,试探道:“容大人觉得这琴音如何?”
坐在东侧的人,正是容隽。
“堪能入耳。”
屋内的光线将容隽的侧脸照的越发温润俊美,可与对面满目含笑的亦琴一对比,他眸中反倒生出些凌厉来。容隽稳稳坐在东侧圈椅上,沉声一句,敛袖给自己添了杯茶。
此话音一出,屏风内的琴音却是陡然一颤——分明是弹错了。
可琴师又忽然转了调子,将错处巧妙地衔接上了,并不太过突兀。
是她从前的习惯,从前她每每弹错,便总爱耍些小聪明,或是转了调子,或是直接换首曲子。亦琴瞧着那屏风,忍不住笑意,朝容隽点了点头,道:“容大人所言极是,的确只是堪能入耳罢了。”
容隽却忍不住蹙眉,摇了摇头,方夸了句堪能入耳,便弹错了,错便错了,竟还擅自转了调子。
孺子不可教也。
屏风后头,阮令月额间的汗意越发明显,拨弦的手指隐隐抖了起来,万幸还有屏风在,才免得瞧见屏风外那修罗场。
这两人为何会凑在一处?
阮令月抿了唇。那外头的两人,一个想杀了她,另一个怀疑她是敌国奸细,恐吓她,使她不得离京。
她心下忍不住苦笑,她是不是该庆幸被她得罪过得王念榕和容家老太太不在?
此刻她只想多犯些错,引起屏风外两人不悦,早些将她赶了出去都是好的。
屏风外,亦琴细细打量着容隽的神色,可越瞧越觉得怪异,他莫不是还不知道这屏风后头的人是谁吧?
亦琴微微蹙眉,探子确是有报,自他离开春风一顾,阮令月便再没去过容府。
莫非从前阮令月与容隽在容府的种种,皆是做戏?
“元公子,宫宴方结束,你便当着众人的面,单独约我出来,不会只是为了赏琴吧?”容隽并未继续在意那琴音。
亦琴忽然轻笑了一声,一双眸子弯弯看着容隽,道:“自是有要事相商。”
容隽长眸轻抬,眸色一深,看向亦琴。
“蒋家那姑娘,我可以交给你们。”亦琴面上带着笑意。
这倒是在容隽些意料之外的。
蒋家串通三皇子通敌之事,早已坐实,且前几日蒋家已经因着谋反,满门抄斩了,除了这蒋家姑娘。此人倒是有意思的很,蒋家当初分明是与他大雍串通,如今大雍竟是将罪人送回渊国来,算是投诚?
可大雍的国力与渊国只有交换谈判,绝无俯首称臣的可能。
容隽轻抿了口茶,“条件呢?”
“这不过是个小小的诚意,其余还需见了你们太子,才可细细商议。”亦琴面上笑意如常,说完,只抿了口茶,又朝那屏风看去,状似十分欣赏那琴音。
这话是他故意为难容隽的,他今日既然已经来了,便是想着与容隽详谈,可终究还是忍不住想要为难他一二。
容隽微微侧首,轻哼一声,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与青瓷杯相触,语气似在玩笑,道:“莫不是元公子想着谋国?”
亦琴将目光从屏风上收回,面上仍带着笑意,语气亦是作玩笑状,道:“正是。”
屏风内的阮令月听了这话,似被活活抽了一鞭子,浑身禁不住发抖。
此刻她只怨自己不是个聋子。
怪异得很!今日她这是犯了什么太岁,遇上这两位煞神便罢,还要听这等听不得的话?
阮令月越想却越发觉得那亦琴定是故意的!
外头容隽摇了摇头,长眉微敛,抬眼直视着亦琴。
“元公子该知道,蒋家已然定罪,且已满门抄斩。如今有没有那蒋姑娘,于我们而言,并无什么实际用处,且蒋家已灭,她现下于元公子大约也没什么用处了。”容隽顿了顿,“恕容某人直言,以元公子所图之事,却仅献出一个无用之人,在下没看出元公子的诚意在何处。”
亦琴忽然笑出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渐渐敛了面上的笑意,望着容隽道:“在下名元襄,字亦琴。”
两人沉默片刻。
无论屏风内外,皆流转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氛,仿佛箭在弦上,却又有些转机。只是屏风内的琴音滞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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