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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月一双眼睛茫然的看向四周,眼底莫名的期许渐渐变得有些破碎,终于在最后,彻底归于寂灭。

她缓缓的阖上了双眸,恍若失去了所有支撑,朝着地面落去。

“主上!”十尾凤娇低呵一声,正欲飞身上前,却突见纷繁花瓣迅速凝聚到噬月的身下,将她纤细的身体实实的托了起来,然后轻缓的放到了树下精致的绣榻上。

顾蘅想要靠过去看看,却在这时,突然感觉体内灵息一阵乱窜。

他面色微僵,抬手按住胸口,企图将那股躁动镇压,可是半晌过去,却未见分毫效用,而那些暴动的灵力,反倒越发猖狂起来,似乎于下一秒,就要将他的身体撕裂。

顾蘅强忍了半天,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摇风转头,便恰恰将这一幕看在眼底,情急之下,他张口咬住花雅的衣袍下摆扯了扯:“尊上,快将解毒丹给蘅芜君服下。”

花雅也是被先前一连串的变故给惊糊涂了,经他这么一提,方才想起来,连忙的赶过去将药喂给了顾蘅。

顾蘅服了药,体内浮乱的灵气终于安定了些,可面色,却依旧呈现出一种让人心惊的灰败之势。

十尾凤娇伸手抓住顾蘅的手腕,探了一回脉象,面色当即便沉了下来,而后抬手运灵,飞快封锁住了顾蘅周身数处大穴。

花雅感受到她的凝重,不安的问道:“我师父他,怎么了?”

“公子方才给先生用的是什么药?”

花雅如实回道:“避毒丹。”

十尾凤娇略一沉思,说道:“那便是了,这避毒丹主效为避毒所用,却无法解毒,虽说短时间内缓解了先生体内毒素的蔓延,可却仍是晚了,如今毒已入了肺腑,我暂且封住了他的心脉,若要解毒,也只能等主上醒来再说了。”

花雅闻言,急道:“那你还不快叫醒她。”

十尾凤娇道:“公子有所不知,我蝶族修者与其他修士不同,常于梦中修炼,贸然唤醒会损坏功体,更何况,主上眼下状况不明,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届时不仅主上危险,就连先生的毒,只怕也无人能解了。”

“那该如何,难道就这么等着?”花雅气急道,“谁知道这女人什么时候能醒,你方才都说我师父毒入肺腑了,我们还有几时能等?”

“公子莫急,先生他服用的避毒丹,加之我为其为护住心脉,最少能撑三日,只要三日之内,主上醒来为先生排出毒素,便能恢复如初的。”

花雅气的一脚踹翻了地上的凳子:“你们修的都是什么邪魔外道,我从未听过什么梦里也能修炼的谬法!”

“衍归,不可无礼!”顾蘅低斥了一声,话落时,却是忍不住连连的咳嗽起来。

花雅见他嘴角又流下血来,心中一惊,再也顾不上其他,忙的上去将人扶住。

“为师无碍。”顾蘅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对着花雅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意,“你扶为师去那边坐下吧。”

被花雅扶到树下落座,顾蘅扫过一地枯红,最后将目光落在十尾凤娇的身上,缓声问道:“长老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十尾凤娇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她看向灵光暗淡了许多的红色玉树上,眼底一时也有些茫然,半晌方讷讷道:“主上从前偶尔情绪失控,只在这树下躺上一躺,便能好上许多,我们只道是这棵树所蕴含的精元,具有凝神安魂之效,可却从未见过今日这般情景……如今看来,大抵是这玉树年深日久之下,修得了灵识吧!”

“顾某冒昧一问,不知先前蝶君口中所说的弑剑子,又是何许人?”顾蘅记得,在噬月昏迷的时候,曾张口说了一句什么,若是没有先前的闹剧,他或许猜不出来,可是结合凤临气急之下说出的那些话,顾蘅隐能判断出,她方才口中轻唤的,便是这“弑剑”二字。

十尾凤娇在听见这个名字时,面色顿时一变,但是很快,却又恢复了平静。

她略微犹豫了一瞬,开口说道:“弑剑子,那是主上……这一生的情劫,虽说他如今已成了谷中族人不敢提及的禁忌,可说来,这却也不是什么秘闻。”

“先生可知,主上为何偏待你如此?”

顾蘅结合凤临先前所言,说道:“莫非顾某与蝶王那位故人,生的极为相像?”

“先生是聪明人。”十尾凤娇见顾蘅说的平静,也没有任何被当成替身后不悦或者愤怒之类的情绪,心下不由更是多了几分赞赏。

顿了顿,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将那段尘封已久的过往说了出来。

“事情还需从三百年前说起,那一日,正是谷中三年一度的祭祀大典,却突然闯进一个年轻的人族道修,那人看起来格外年轻,修为却不低,不仅经过了三生幻梦的考验,还一路闯到蝶宫深处,大言不惭的举剑说要手刃主上替父报仇,主上本欲将其正法,却又不知为何起了玩心,将人重伤之后禁锢在了谷中,那道修性格沉闷古板,却又极为刚硬,不论吃上多大的苦头,都不愿说半句服软的话,主上起初不过抱着玩味的心思,可后来,却渐渐因为他的事情而牵动情绪……等我们察觉的时候,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跟在主上身边整整十年,只为等待一个杀机。十年的隐忍,终于叫他找到了机会,可是在最后一刻,他却心软了……

摈弃那段杀愁不提,其实主上与那道修也曾有过一段融洽的时光,融洽到主上以为他已经放下了过去的仇恨,甚至我们这些旁观的人也这么以为,所以在弑剑子将手中的剑指向主上时,主上是真的发了怒,即便对方最后没有下手……本长老记得,主上当时是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可我自小看着她长大,自然明白她不过是伤了心,一时负气,可谁想,那道士却当场拔尖,自刎在了树下。”

十尾凤娇说到这里,目光再次落回了那株如火如荼的花树上:“你瞧这棵树,开的多漂亮,世上大抵也就这一株吧,可其实,这树原非朱红,是那道士的血溅在了上面而染红的,虽说他最后没能亲手杀了主上,可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报复呢!”

那个男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顾蘅沉默的听完了这段让人唏嘘的过往,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该做何反应了。

十尾凤娇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半晌叹了口气,继续道:“主上虽然性情喜怒无常,行事又多强悍,可终究……也不过是个会难过伤心的女子罢了,我看的出先生对主上并无彼意,只是不管先生前来蝶谷是为了什么,还望先生,莫要再伤了她的心。”

“这世上,有一个弑剑子,便够了。”

顾蘅眼底浮现一丝复杂与落寞,但是很快,就被他敛藏了起来。

噬月这一昏迷,竟真的睡了三天,就在花雅忍无可忍,打算直接上去将人摇醒的时候,她终于悠悠睁开了双眼。

花雅伸出去的手一僵,转而又收了回来:“你终于醒了,快替我师父解毒。”

“什么毒?”

花雅对上女人茫然而无辜的视线,顿觉一口气卡在了喉头。

在他险些爆发之前,十尾凤娇抢先一步,将事情同噬月说了一遍。

她以为以主上先前对待顾蘅的态度,一定会毫不犹豫,立马为他解去身毒,却没想到噬月闻言,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神情淡漠的说:“孤不会为他解.毒的。”

花雅面色一僵,随即大怒道:“你这是何意?”

“怎么,孤的话,让你很难懂?”

“你这毒.妇——”花雅沉了面色,当即一翻手,掌心利匕便横在了女子白皙的脖.颈间,“救他,不然我先杀了你!”

“呵,年轻人,脾气倒是不小,可惜的是,你就算杀了孤,孤也救不了他。”她说着,淡淡的看了顾蘅一眼,那眼神,冷漠而疏离,就像是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全然没了原先的温情缱绻。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花雅第一次体会,原来女人善变起来,竟是如此的让人叹为观止。

噬月轻捂着唇,娇美面容上荡出一抹凉薄的笑意:“你觉得,在这蝶谷之中,你果真能取孤性命?”

花雅没说话,手上一紧,女子白皙的脖颈顿时便渗出鲜血来。

“衍归——”顾蘅低呵了一声。

花雅被怒火占据的大脑瞬间冷静下来,他手上一颤,生生压下了心头汹涌的杀意。

这个女人,还不能死。

顾蘅扶着桌子站起身,看着噬月,问道:“为什么?”

看似没有头尾的一句话,但是在场的人却都明白他这一问中的含义。

噬月原本不想回答,但是心念一转,却又转而道:“其实要孤为你解毒,也不是不成。”

花雅道:“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便是,莫要拐弯抹角!”

“这你可就错怪孤了,孤是那种趁火打劫之人么!”噬月说着,一双美目悠悠看向顾蘅,“孤什么也不要,只要你愿意,孤便为你将这毒解了。”

花雅愣了愣,冷声斥道:“你这女人,简直是莫名其妙,若你愿意解.毒,我们还会拦你不成!”

噬月也不怒,她从绣榻上坐起身子,一步一步走到顾蘅身边,双手勾住顾蘅的脖子,迫他低下头来,然后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女人声音压的很低,花雅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可是却清楚的看见,顾蘅在她话落时,一瞬间变了面色。

“疯女人,你到底同我师父说了什么?”花雅一把将女人柔弱无骨的身子从顾蘅身上扯开,恼声逼问道。

顾蘅道:“衍归,随师父走吧。”

花雅呆了呆,急道:“可是师父,你的毒……”

顾蘅道:“总能想到其他办法的,为师不用她来解这毒。”

他不想死,他还没看着那人醒来,可若要用那样的方式……来日见了他,我又当如何自处!

花雅简直无法理解:“师父,这女人到底同您说了什么?”

“走。”顾蘅没再多言,只又重复了这一个字。

花雅握着利匕的手紧了紧,突然道:“就算要走,也让徒儿先取了这毒妇的命。”

话音未落,人便已朝着那悠然立在一旁,挑着眼角一副事不关己的女人袭去。十尾凤娇见状,立时飞身上前,护在了噬月身前:“要伤吾主,先过了本长老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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