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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十尾凤娇伸出手,轻轻为她拭去那一抹泪痕,似乎也在同时,拭去了她这漫长生命里……所有关于那个男人的痕迹!
花雅看着这一切,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半晌,他将撑在地上的穿云剑归入剑鞘,然后走到树下,弯身将顾蘅早已凉透的身子被在背上。
有几个宫侍见状,抬手欲阻,却被十尾凤娇呵住:“退下,让他们走。”
今日一切,本就是一场可以避免的悲剧,事到如今,真的不应再有无谓的牺牲了。
花雅见几人退开,收回握住剑柄的手,他看了十尾凤娇一眼,什么也没说,然后背着顾蘅,一步一步往宫门方向走去。
噬月又昏睡了一夜,醒来之时,正是微露晨曦。
昨日打斗留下的满园残花,已经被宫侍扫除,复又种上了新的,那些尸身与血迹也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就恍如先前那惨烈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若说有什么不同,那么唯一的改变,便是那株开的如火如荼的捻红尘,落尽了所有的繁花,变得光秃而枯萎。
噬月站在不远处,沉静的目光落在那光秃秃的枝桠上,半晌问道:“这树,怎么了?”
十尾凤娇道:“……伺候园子的宫侍照料不当,养死了。”这是她先前就想好的说辞,若是主上怪罪下来,便说那宫侍已经被处死了。
毕竟侍弄院子的宫侍已死本就是事实,昨日宫宴上,死的人不少,而那宫侍很不幸,也是其中的一员。
噬月却并没有多问,她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淡淡的说:“既是如此,便将这树拔了去吧!”
十尾凤娇闻言,面色不由一顿。
“怎么了?”噬月察觉到她的异样,问道。
“没什么?”十尾凤娇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说道,“属下这就差人去办。”
“嗯,去吧!”
十尾凤娇躬身行了个礼,便要退下去,可是在即将走出御园时,却又突然被噬月叫住。
她停下步子,转身恭敬道:“主上还有何吩咐?”
“长老的东西掉了。”噬月说着,缓缓蹲下身子,从地上拾起一个样式简单的锦绣香囊。
十尾凤娇看见那个香囊,眼神微微一滞,随即忙走了回去:“多谢主上。”
“主上?”她伸出手,可是等了半晌,噬月却并未将手中香囊递还给她。
“你看起来有些紧张。”噬月徐徐问道,“这香囊里,所置何物?”
“一点香料而已。”十尾凤娇尽量平静的说。
“是么?”噬月闻言,凑到鼻息间闻了闻,果真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当那股清淡的幽香传入鼻息时,她一瞬间失了神。
十尾凤娇见了她这反应,心下莫名一慌——主上她,不会……不,不会的,果若主上还记得他,断也不会如眼下这般平静。
“主上!”十尾凤娇试探性的轻唤了一声。
噬月从那阵恍惚中回过神来,低声说道:“好熟悉的味道。”
十尾凤娇扯唇笑了笑,目光落在那颗光秃秃的树上,强自镇定道:“这是属下从那棵树上得来的,主上从前日日闻着,自会觉得熟悉。”
噬月想了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寻不出问题出在何出来。
半晌,她握着那枚香囊说道:“孤很喜欢此物,长老可否将它送与孤。”
十尾凤娇沉默了一下,道:“区区俗物,能入主上之眼,是它的荣幸。”她的语气很平淡,仿佛这真的只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香囊而已。
噬月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又看了看那香囊,然后将其扯开,取出了里面半是枯萎的一朵红尘花。
十尾凤娇见她瞧着那朵花又失一次失了神,好半晌才慢悠悠的收回去,然后低着头那枚香囊认真的系在自己的腰间,又轻轻的拍了拍。
女子眼底流露出的不自知的喜欢,让她心头顿觉一阵苦涩。
弑剑子,你看见了吗?主上她,即便忘记了你……可是心底,却依旧还存着爱你的本能啊!
从三生幽梦谷离开,花雅没有急着去寻顾蘅所说的火灵珠,而是一路南行,再次回到了飞雪之域。
他站在宏伟的白玉牌楼下,抬眸望向飞檐上镇门的狐雕:“劳烦道友通禀宫主,花雅有事求见。”
“宫门未启,公子还请明日辰时再来吧!”索性那四位狐修还记得花雅,这一回倒是没有装聋作哑的扮雕塑了。
花雅闻言,想起顾蘅曾说过的话——这飞雪宫的宫门,只有时间齿轮转动时才能开启,这是建宫时就设下的规矩,非人力可以改变,所以此刻……他必须等!
花雅抿了抿唇,似是在纠结什么,半晌走到牌楼下,将顾蘅的尸体小心放在地上,让他后背靠着身后的石柱。
他伸手,轻轻拂去顾蘅发上的雪,想了想,又用灵识在顾蘅留给他的纳戒中探查了一番,半晌从中寻出一件厚实裘衣。
当他将那裘衣在顾蘅身上盖好后,视线不经意接触到裘衣缝合处散断的阵脚,视线不由一顿。
——他想起从前,每每自己畏寒时,顾蘅都会让他裹上这件裘衣。
不想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师父还留着!
这么想着,脑海里便不由又窜上许多关于对方的记忆,刚被师父带到青云峰时,对方教自己走路说话的场景,传授自己修炼法门时的模样,遇到危难时,一次次将自己护在身后的那单薄却坚定的背影……
曾经的暖意温情,依旧还清晰的刻在脑海中,可过往越美好,便愈发衬托出现实的沉痛。
摇风在一旁,将他眼底的伤痛看的一清二楚,一颗心忍不住心疼起来。
他走到花雅身边,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些安抚的话,可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摇风犹豫了一下,半跪下身子,用脑袋蹭了蹭花雅冰凉的手。
花雅被他打断思绪,垂眸看过来,悲恸的眼底不由染了一丝暖意。
他伸手,缓缓将摇风抱进怀里,消瘦的下颌抵在他的脑袋上。
摇风先是愣了愣,随即让这具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任由对方搂着自己。
良久的沉默中,他突然感觉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脑袋上,他想要抬头看看对方,可是刚一动,身子就被那双手臂搂的更紧,紧接着,他甚至感受到男子身上传来了微微的颤抖。
“尊上……”摇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轻缓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担心与顾虑。
对方依旧没有任何的回应,直到摇风以为他不会回应自己的时候,花雅压抑的唤了一声摇风的名字。
“我在。”摇风忙回应了一句,顿了顿,又道,“您心里难受,就说出来吧,不要闷在心里!”
花雅沉默了一会儿,将一张脸彻底埋进摇风脖颈间柔软的毛发里。
“摇风……”他轻轻的开口,嗓音里带着让人心惊的沙哑,“我只剩你了……只有你了!”
摇风听见这句话,一颗心陡然像被什么猛地击了下,各种复杂的情绪汹涌着袭上心头——说不上来的心悸,被信任和依赖的欣喜……但更多的,却是为他这句话里的无助于伤恸而倍感心疼。
在修者的大观里,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夜的光阴,更是弹指挥间。
可这一个晚上,却显得尤其漫长。
浓浓的夜色中,呼啸风声恍若百鬼齐鸣,行动时卷起漫天的风雪,无休无止的往人身上拍去。
摇风看见花雅盘腿坐在雪地里,想让他躺在自己身上休息一会儿,但是花雅却只是一动不动的坐着,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漫无边际的星空。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但是这副模样,却让摇风更加担心。
摇风绕着花雅略显焦躁的走了一会儿,最后在花雅身边停下,企图用身子为他挡住一些寒风。
花雅终于将自己空茫的视线收回来,他伸出一只手臂,圈着摇风的脖子,将对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盘起的腿上,然后摸了摸摇风头上软软的毛,低声道:“睡吧!”
略显沙哑的声音,轻轻撞击在摇风的耳膜上,毫无预兆的,摇风陡然感觉心头一阵悸动,然后砰砰跳的飞快,就恍如胸腔里关了头横冲直闯的小野鹿般。
意识到自己这异样的反应,他身子猛地一僵,随即条件反射就要从花雅身上弹起来。
但是刚挣起了一点,就被对方重新按了回去。
“尊,尊上……”摇风满心的无措,出口的话语都带了几分磕巴,半晌笨拙的憋出一句,“您还好吗?”可是他这句话出口之后就后悔了,尊上怎么会好呢?他现在,一定是很难过的,毕竟那人是他记忆里,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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