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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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昆吾渡口。

慕春从江湖最大的情报门派——不夜宫，得到了桑宿东的藏身之地，她必须尽快赶往雁鸣，以免耽搁太久此人走脱。

从昆吾至雁鸣陆路崎岖，中间要翻越好几座大山，因此来往行人都惯走水路，鹿尾河连通两地，坐船不到一日便可到达。

她花了两百文包了一条渔船，船家是在鹿尾河上讨生活的渔民，人家都叫他钱老头，然而他并不很有钱，虽已岁至耳顺，却不能安享晚年，只带着个孙女，撑着条破旧的小船，在滔滔大河上度日。

他的儿子媳妇十几年前就死了，只遗下一个女孩儿，叫阿蛮，今年将将十五岁，生得也还清秀可爱，却因常年在水上混着，浑身一股子野劲儿，钱老头纵着她，并不怎么管教，毕竟是唯一的一脉香火，小心翼翼养着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责骂？

“阿爷，阿爷。”阿蛮在船头扯着嗓子大喊。

钱老头赶忙从船篷里钻出来，“咋啦？”

阿蛮不耐的踢着水，溅起一蓬水花，她带着几分焦躁问道：“昨天订船的客人呢？怎么还没来？莫不是不来了？”

钱老头看了看天，才蒙蒙亮，这时候渡口都没几个人，只有急着赶路的远客才会早早来此。

“急什么，天还早呢。”他不慌不忙道，“人家付了订金，哪能不来？你先去睡个回笼觉，把地儿让出来，爷爷要补渔网。”

阿蛮气哼哼道：“不困。”

“不困也别玩水，大清早的水凉，泡久了要把脚泡坏，阿爷的老寒腿你不是没见过，发作起来疼死个人。”

“我昨晚听见你半夜还在翻身呢，又疼了？怎么不贴膏药？”

“前儿恰好贴完了，等拉了这趟客，就去城里再买两贴。”

钱老头看着孙女闷不吭声，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便道：“炉子上的粥煮好了，快去喝两碗。”

阿蛮胡乱在水里踢了两脚，才站起来，在船板上留下一串湿乎乎的脚印。

她走到钱老头身边，绷着个脸去扯他手里的渔网，“我不饿，阿爷去喝吧，我来补网。”

见钱老头不肯把网给她，阿蛮不由高了声儿：“腿还肿着呢，快歇着吧！”

钱老头这老寒腿是常年在江上浸了水气染上的，治又治不好，疼又疼不死，只零零碎碎的磨人，阿蛮对此常常忧心，却又毫无办法。

慕春到时，就看着一个满脸不快的少女，勾着头坐在船头，手里拿着把梭子，正专心致志的补着网上的洞。

她旁边蹲着个老人，捧着碗，就着咸鱼喝粥。

钱老头人虽老，眼神却还好使，远远的瞧见了人，便一仰脖子，将半碗粥吞进去，又抹了抹嘴，招呼道：“姑娘来了？还有别的包裹没有？”

慕春身上只背了个小包袱，里面是几包出门常带的伤药，还有一套换洗衣裳，和一些干粮，看起来干瘪瘪的，不像个出门的人。

但她确实只有这么点东西，就摇了摇头，“没了，劳您老人家久等。”

钱老头挠着头道：“也不久，天才刚亮，阿蛮……”他叫自己孙女，“快给人家盛饭，阿爷要开船了。”

他喊了这么一声，才想起阿蛮还在生气，怕她给客人脸色看，便有些紧张，可没想到阿蛮竟乖乖把手上的活放下，起身去舀粥。

事实上，从看到慕春第一眼，阿蛮的一肚子火气就散得干干净净，谁忍心同仙女儿撒火呢？她长得多好看呐。

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嘴巴都好看，白白的脸，像天上的云一样，清清的眼睛，像清早雾气刚散的鹿尾河。

她的衣衫那么干净整洁，同我这种穷丫头一点也不一样。阿蛮想到，可是我好喜欢她呀。

慕春忙道：“我用过饭了，不要劳烦小妹妹。”

她一面说话，一面跳上船去，动作轻轻巧巧的，小船连晃都没晃一下。

阿蛮想到了蓝翡翠，那时鹿尾河上常见的一种鸟，有人叫它钓鱼翁，有人叫它拍鱼郎。这种鸟儿身形灵巧，展翅掠过苍穹时，比风还要轻盈。

阿蛮说：“船上包三餐的。”

“我知道。”慕春冲她眨眨眼，“昨天订船的时候，你阿爷就说了，但今儿碰到了个卖酱烧饼的婶子，那香味儿可勾人得很，我没忍住。”

钱老头将竹篙一点，小船就晃悠悠的离开了渡口，慕春坐在狭窄的船篷里闭目打坐。

原本钱老头是有一条大船的，可惜后来儿子媳妇死了，为给他俩办后事，就把船卖了，重新买了小船。

这条小船确实很小，船篷里只隔出小小两间睡觉的地方，若有客人来乘船，女客就睡阿蛮那间，男客就睡钱老头那间，一次只招一个客，多了也住不开。约莫到了午时，慕春听得阿蛮在外头叫她：“慕姑娘，慕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