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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河注意到慕春的神情不对,低声询问:“你看见了什么?”

“一个认识的人。”慕春眉头深锁,“他只是个老渔夫,怎么会在这儿?”

“况且,我记得他还有一个孙女,爷孙俩相依为命,却没在这里瞧见那个小姑娘。”

她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犹豫再三,慕春还是放心不下,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将瓶中之物倒至掌心,轻轻一吹,只过了数息,醒着的人都不知不觉睡着了。

司河饶有兴味的问道:“你用的是什么,效果这样好?”

“梦南柯,我小师妹整治出来的玩意儿。”慕春小心将剩余的迷药收起来,这玩意儿只要闻着点儿味,就别想保持清醒,要不是他俩事先闭了气,定然也跟着倒下了。

司河纳闷:“你们无工山庄不是铸造兵器的吗?怎么什么稀奇古怪的药都有?”

慕春解释道:“虽然庄内以冶炼神兵利器为主业,可并不是人人都擅长这个,比如我和三师弟学剑,小师妹炼药,只有二师弟在炼器一途更有天分。”

说话间,她走到钱老头面前,掏出解药给他闻了闻,他便悠悠醒转。

钱老头一睁眼就看到两个人蹲在自己面前,定睛一看,其中一个却是曾经乘过自家船的客人,他人老见识广,并未声张,而是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慕姑娘,你为啥在这里?”

慕春想了想,这老人家跟鹿泽水匪明显有仇,此刻又身陷囹圄,透露一星半点也无妨。

“我受人所托,到这儿来办事,倒是老伯为什么被抓来了?阿蛮呢?怎么没瞧见她?”

钱老头闻言老泪纵痕,“那日把姑娘送到雁鸣后,我爷俩去集市上卖鱼,谁知遇上了鹿泽出来的水匪,他们白拿了鱼不给钱,我老头儿不敢争执,就说让他们拿了去,谁知阿蛮这丫头气性大,不肯给,惹恼了那帮畜生,就将她也抢了去。”

“那您又怎么来了这儿?”慕春紧接着问道。

“他们本嫌我老头儿不中用,不肯来绑我,阿蛮被抢后,我便去衙门报了官,却也没个结果,谁知三五天后,自有一伙水匪寻到了我的船,将我也带了来,说是阿蛮得罪了赖大王,要将我拿去挖了心肝给大王下酒消气。”

说到这儿,他慌忙哀求慕春:“我一个老头子,半截身子入土了,死了也就死了,可阿蛮年纪那么小,求姑娘救救她,我晓得慕姑娘是有本事的侠女,不比我这烂木头这般没用,老头子给您磕头了。”

他在笼子里砰砰磕起头来,一下下磕得瓷实,眨眼间额头变得乌青。

慕春忙拦住他,“你且不要磕,可知道她在哪儿么?”

钱老头摇摇头,哀痛道:“老头子也是才被抓来,我那孙女却要提前两天,她得罪了赖大王——赖大王要吃活人心肝啊!”

赖雄好吃人心的事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他最喜欢十几岁的少年人的心肝,刚剖出来,热热的,生脆好吃。

只是年轻人也是寨子里的财产,他平日里只能吃些老弱病残的心肝,年轻人倒不多吃,不过这是在没得罪他的情况下。

若是得罪了他,哪怕刚出生的婴儿他也吃,去年寨子里掳了个年轻妇人,还带着个要哺乳的婴孩,因那孩子哭得烦人,他就命人将母子俩都剖肠开肚,做了道母子连心汤。

以此看来,阿蛮怕是凶多吉少。

慕春心中忧虑,却不好直说出来让老人家心急,只道:“老伯莫慌,我去寻她,你不要把我来过的事讲出去,再等两日说不定大家就都能脱身了。”

她与司河离了畜场,两人心中都颇为沉重。

司河蹙眉道:“我也剿过无数匪贼,从不曾遇见这样将活人如鸡鸭一般养起来吃肉的,鹿泽水匪实在可恨。”

慕春沉默片刻,道:“他们其实不缺肉吃。”

先不说鹿泽水产丰富,鱼虾成群,水鸟无数,他们在岛上转悠时,就看见这里其实养了不少鸭子,怎么会缺两口肉吃?

所以他们吃人并不是少了那两口,只是真的把人视作畜生,所以人到面前了,就如畜生般宰了吃肉,甚至都不觉得自己在作恶。

吃人,饿了就吃,想吃就吃,这算什么恶事?这分明就是自然而然的事啊。

司河神情沉重,“他们这样……”

他想说他们这样怎么能算人,可想到白天时,这些水匪们也自自在在的过着日子,他们也做生意,也聚众闲谈,两口子也要吵架,看起来与常人又有何区别?

他终于哑然无声。

月明星稀,清风徐徐,鹿泽四面环水,即使在夏日,也不生一丝燥热,这是一个天生的福地,落到水匪手里,却成了吃人的地狱。

慕春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似乎隐隐传来一股血气,她看了司河一眼,发现他也闻到了。

不必多说,两人已顺着血气传来的方向摸去。

两道身影在屋顶间跳跃腾挪,轻盈似蜻蜓点水,迅捷如雄鹰捕兔,有醉鬼推窗吹风,看见一闪而过的黑影,只以为是自己眼花。

等他们找到了有血腥气的地方,两人眼中都浮现出深深的疑虑,这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刑堂,而是一间普普通通的伙房。

司河担心有什么危险,自己率先蹿了进去,刚一入内,他瞳孔猛缩,低喝道:“慕姑娘莫要进来。”

他叫得晚了片刻,慕春的头已探过窗,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间炼狱!鲜血、断指、脏器……被拆卸得七零八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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