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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去了三回玉兰宫,就体会出了顾贵妃为人的妙处来。

她从前以为顾贵妃全然是因为野心才会插手朝事,擅权干政。

她跟着顾贵妃学了三日,却发现顾贵妃所?做之事,落点却实在。

她低头看着顾贵妃给?她布置的功课,思索着该如何写这道批复。

有人轻叩了房门,她头也未抬,“进来。”

青眉端着汤进来,小心翼翼地呈上一碗放在书桌上,温声道:“郡主,您用些汤吧,这是厨房刚做的猪肺雪梨汤,最是润肺明目。”

昭昭应道:“好,你放那儿,我等会儿就用。”

若是平日里,她说完这句话,青眉便会悄悄地退出书房,不再?扰她。

今日青眉却在书桌前站了半盏茶的功夫还没有离开。

昭昭余光瞥见她的人影,也没恼,抬起头看向她,“你还有别的事?”

青眉其实甚少会过问她的私事,她当初将?整个郡主府交给青眉?理,青眉便一心一意的只专注着郡主府的日常大小事宜,像是她私下里去见了谁,又同人说了什么,发生了事,青眉从不会像子桑采那般在她面前毫不保留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青眉手指纠结的快要将?袖口揉皱了,方道:“婢子想告假两日出城一趟。”

昭昭看着她,“出了什么事?”

青眉抿着唇沉默着,昭昭便道:“无妨的,你去就是了。”

见昭昭不追问,青眉松了一口气,忙行礼道谢,“谢郡主恩准。”

昭昭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瞧了好一会儿,见那汤也快凉了,端上喝了一口,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猪肺汤实在是腥气难忍。

她一口汤还没有喝完,子桑采就咋咋呼呼的进了屋。

“主子,你准了青眉姐姐出府?”

“她可有告诉你缘由?”

昭昭干脆将?纸笔收好,“她不说,我自是不可能逼问了。”

子桑采着急了,“哎呀,主子你不该答应让她出府,她,她是去会一个男人去了。”

“昨日有个男人在咱们府外?头一直晃悠,侍卫原是想将他赶走,结果青眉姐姐一看见他脸色就大变,同他在门口说了好一会儿话,像是起了争执,青眉姐姐不像同他在府门口闹得鸡飞狗跳,这才同他约好今日在城隍庙相见,那人才走开。”

“那人看着可凶狠了,他要是欺负青眉姐姐可怎么办。”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昭昭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吩咐了人前去城隍庙看看。

年关很快就要过去了,上元节的一轮圆月挂在夜空里,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等昭昭终于慎重的将?她所想写在纸上,又誊抄了一份后,方像是只猫儿般疲倦的伸了懒腰,她打了哈欠走到窗前,才发现上空挂起了一轮圆月。

长月当空。

她终于回想了起来,今日是上元节了。

这节日属于这世上的每一对有情人。

不知从何处,又传来了那道悠扬箫声。

隔着两道院墙,枝头梅花花期将?过,有一种开到荼蘼前的繁盛。

在月辉下,显出了妖冶的美感。

有一人长身玉立,披着一身月白大氅于梅花树下奏箫,月辉唯独偏爱他,挥洒于他所?立之处,仿佛下一刻他便要羽化登仙去。

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一阵咳嗽。

飞廉不知从何处端了热汤茶来,顾淮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却推开了那杯热茶,淡声道:“不用了。”

飞廉眼珠子一转,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来,“主子,今日可是上元节,您不想出去走走吗?”

“满长安可都挂着您那日灯会上相中的灯笼。”

那位花了五千两银子买下那盏流云飞马灯的商人,数日来让人制造了数千盏相同的灯,挂满了长安的大街小巷,如?今他可算是在长安城里?出了名号来,不知能赚多少银子。

主子合该去瞧瞧此等盛况。

顾淮不甚在意,“无友人相陪,出门游玩又有何意义?”

赵成珩为了他心里的愤怒,今日算是老实的待在了宫中参加宫宴。其他相识之人,今夜也大抵都同爱慕的女子同游。

飞廉便道:“旁人都不得空,咱们还可以邀请郡主一同出游呀,听说郡主今日也不曾同人相约出门。”

“咱们同郡主如?今是邻居,您同郡主还成了朋友,今夜一同出游有何不好的。”

飞廉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鼓鼓掌,他多善解人意啊。

当初他死活不明白,为什么主子这大过年里,有不肯搬回侯府住。

后来同郡主府来往增多后,他可算是体会出来一二。

兴许就是因为隔壁住着昭阳郡主。

顾淮漫不经心的擦着玉箫,“我允你同贺岚来往,但没允你随意同他?探郡主府之事。”

飞廉自知说错了话?,忙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正色道:“属下知错,属下只是今日恰巧从贺岚口中听见说郡主不会入宫赴宴。”

隔壁邻居家的贺岚同他皆是武痴,贺岚输了他好几场后,就常常寻他比武。二人除了比武,也从不会轻易提起两府的私事儿。

只是偶尔会说起,今日会去何处,何时归府,这也算不上是互相打听。

顾淮将?那支玉箫仔细擦拭干净,方才抬眼看他,那双漂亮的多情眼,许是因为今夜月光太过明亮,像是罩一层月光化作的薄纱。

飞廉忙闭紧了嘴巴,不敢再开口,僵在了原处。

片刻之后,顾淮才开了口,语气只做寻常,“我与她,如?今这样就很好。”

他们二人,原是本不该有所?交际,互为陌生人。

种种意外方才有了联系。

如?今算的上是偶尔可谈心的友人。

在各自的计划之外?,留下的那么一点儿真心。

这是他同那位如?烈阳般耀眼的明媚姑娘,不曾言明的默契。

他眸色微微一暗,而后自嘲一笑。

“你也忘了吗?我是个命不久矣之人。”

“与这尘世的牵扯,自是要越少越好。”

“便是你,也要习惯不久的将?来,会与我分别的事实。”

他向来对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实从不曾有多在意。

他用着温柔体贴的语气,说着自己快要死了的事情。

旁人听着,却总免不了想要避开。

飞廉有种被压的喘不上气的感觉,忽而他一拍脑袋,“哎呀,今日的药该熬好了,属下这就去将?药端来。”

“太医令说了,主子再喝完这副药,病就大好了。”

他没有听见顾淮的回答,便用他那快如?闪电的步伐逃离了此处。

到了厨房里,飞廉方才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难过起来。

等飞廉平复好了心情,端着汤药重新走回内院时,那株开的艳丽之至的梅花树下,哪儿还有顾淮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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