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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清晨空气清新,屋檐往下滴着水,鸟儿站在屋顶,叽叽喳喳的叫唤着,春色满园的客栈房中,床上?被褥掀起了一角。
柳奕泽感觉头很疼,烈酒后劲强,他睡眼惺忪睁开眼,入目白皙肩头梅花朵朵,他心尖猛的一颤,昨夜种种如潮水般涌入了大脑。
某些人在很多?时候,固执己见,自己认定的事不会?轻易的改变想法,即便很多?证据指向真相,也?不愿意去相信,就如柳奕泽见到闻昭第一眼,认定了他是姑娘,那便不会?觉得?他是男子。
孟修兰临走时同他说的那些话?,他虽并非全然一笑而过,在心里留下了点痕迹,可是他从来不去细究。
直到窗户戳破了那层纸。
柳奕泽对昨夜并非全然没有印象,但正是有印象,才愈发的惊悚。
身旁人青丝散落,背影给柳奕泽一种熟悉又陌生之感,他睁着眼,身体僵直,片刻后,才轻缓支起身。
半张侧脸印入眼帘,仅半张脸,足以柳奕泽确定他的身份。
昨夜不是梦,这会?儿知道他是男子的冲击远比昨夜给他的冲击要大得多?。
柳奕泽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下来,他努力回想昨夜的事。
昨夜二人并没有做到最后,但单看闻昭却是惨不忍睹,柳奕泽嘴唇轻颤间,牵扯到唇角伤口,险些出了声,柳奕泽抬手摸了摸,想起“王姑娘”昨夜在他唇角撕咬的力度。
王姑娘……屁的王姑娘。
这现实还真就跟做梦一样。
梦和现实还是有差距的,在梦里柳奕泽能够接受他的王姑娘变成男子,现实……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毕竟柳奕泽近十九年以来,想的日后都是和温柔贤惠的妻子共度一生,男子叫他一时半会?如何接受。
柳奕泽做贼一样从床上?起来,衣物摩擦间发出窸窣的声音,闻昭身体没有柳奕泽那么强健,之前风寒还没好全,昨天又淋了雨,再加上?晚上?……好几回,这会?睡得正沉,只是也睡得不大舒服。
柳奕泽穿好衣服转过头,见闻昭蹙着眉头。
他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王姑娘,就变成了王公子。
柳奕泽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他弯腰在床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闻昭的肩头,鬼鬼祟祟的抬脚轻轻往外走,事情还没进行?到不可挽回的余地,他宿醉后的脑袋乱糟糟的,此刻需要静一静。
柳奕泽打开了门。
门发出“嘎吱”的一声细响,他警惕停下,房内的人似没有被吵醒。
柳奕泽踏出了房门。
柳奕泽关上了房门,舒出一口气。
房间里,闻昭睫毛轻颤,随即睁开了眼睛,在柳奕泽为他盖被子时,他便醒了,他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撩开了脸颊的头发,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
他们夜半才睡,疲惫让身体仿佛绑了石头一般往下沉,闻昭眼皮似有千斤重,始终睡不醒。
常衣早早的就醒了,他在楼下小二那点了菜,正准备上?楼时,就恰好看到了往下走的柳奕泽。
柳奕泽看到他,心里正发虚着,二话?不说,下意识的先躲,他左右张望,站在楼梯正中间,无处可逃,他扒着楼梯扶手,翻身跳下了楼梯。
常衣:“……”
柳奕泽精神有些恍惚,跳下楼站稳,才反应过来这般太过刻意,他见常衣又下楼朝他走来。
“柳兄,你这是做什么?”常衣问。
柳奕泽:“哈、哈哈,锻炼身体。”
常衣眼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柳奕泽道:“我?出去转转。”
他掠过常衣身边时,手腕被常衣擒住,他侧头抬眸,与常衣视线对上?,心里怦怦直跳,不是怦然心动,是心慌啊。
“常衣兄,怎么了?”柳奕泽表现得和?平时别无二样,只是眼神飘忽,脸色也不太好。
常衣倒是没怎么,不过是昨天傍晚时,闻昭洗过澡之后,吩咐他今天要看住柳奕泽,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还没吃早饭吧。”常衣说,“我?点了菜,一会?儿就上?来了,不如一起吃?”
“不了……”柳奕泽拒绝的理由还没说出来,酒杯常衣半拖半拉着在桌边坐下。
两人相对无言。
柳奕泽忍不住先起了身,他这会?儿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我?还未洗漱,你先坐着。”
他转身想离开,听到身后脚步声,一回头见常衣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柳奕泽:“……”
常衣道:“我?有些事想请教你。”
柳奕泽转过身,声音虚浮:“你说吧。”
常衣张了张嘴,又闭上。
柳奕泽:“……你说啊。”
常衣奇怪的看着柳奕泽:“你今天怎的了?”
他见柳奕泽脸色苍白,神色恍惚,像是焉了吧唧的小白花,随时要被风吹走一样。
柳奕泽掩饰般转回去。
还是先去洗漱吧。
常衣就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他洗漱时想到常衣之前看他时的种种眼神,恍然大悟,显然这常衣是知道他家“小姐”是个假小姐。
他不禁想闻昭昨夜那是何意。
耍他?
倒不至于费这么大劲,以身犯险吧。
柳奕泽被常衣拖住,吃饭时留意着二楼的动静,每听到脚步声,都藏着掖着的往楼梯那看去,这反常的这么明显,常衣想装作看不到都难。
吃完早饭,柳奕泽就说要出去逛逛,常衣以担心他为由,道要跟着他。
于是两个大男人在大早上,从街头,走到了街尾,各怀心思,柳奕泽再傻,也?意识到常衣的不对了。
他心中焦虑。
如今他已然不知该怎么面对“王姑娘”了。
柳奕泽没有发觉,他想的是如何面对闻昭,而不是愤怒。宿醉后的大脑沉甸甸的,醒来后还要面对这种尴尬场面,柳奕泽只想先静静。
他要找的是媳妇,女的啊!
现如今他想追的姑娘可以说是追到了,但姑娘变成了假姑娘,柳奕泽心底两行清泪直流。
他同常衣在街头逛街,常衣跟的紧,柳奕泽费了大功夫,终是甩掉了他,他心跳的极快,仿佛要从胸口破膛而出,手心都紧张得?直冒汗。
他正准备去叫马车时,刚到地方,就听到了身后一声呼唤。
“柳兄。”
柳奕泽心中如突然踩空般一晃神,还没回头,颈间一疼,他闷哼一声,眼前陷入了黑暗,放在平日,他怎么也?不会?中这种暗算。
耻辱,简直是耻辱。
颠簸的路,车轱辘碾过细碎的石头转动着,马车不快不慢的穿梭在林间小道,两边大树枝繁叶茂,柳奕泽睁开眼时,眼前有些虚晃。
耳边茶盏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柳奕泽扭过头,脖子上?的钝痛让他“嘶”了声,印入眼帘的是纤瘦的手指握着茶杯,手的主人穿着浅绿色的齐腰襦裙,胸口平坦,垂眸尽显温婉,眼角又带着几分清冷。
“醒了?”闻昭开口,还是柳奕泽熟悉的口吻。
柳奕泽蓦地坐了起来,身下铺着毛毯,马车空间有限,他有一边的腿压的有些发麻,方才他躺着的地方,脑袋正搭在闻昭身旁。
他先是默默检查了一下身上,没有缺胳膊少腿,除了颈间的疼痛,也?没有其他伤。
闻昭倒了杯茶,送到了柳奕泽面前,柳奕泽觑了他一眼,一时间摸不准他的态度,也?没有接过茶。
闻昭不在意的收回了手,一口饮尽杯中茶水,然后偏头咳了两声。
“我?……”柳奕泽张了张嘴。
闻昭:“昨日之事,你情我?愿。”
柳奕泽点头:“既然王姑……”
他不知该怎么称呼,尴尬的顿了一下,掠过称呼道:“你也?这么想,那便当春宵一刻的美梦,你我?日后——”
“美梦?”闻昭打断他,嘴角上?扬,勾出的弧度不知是在嘲讽,还是觉得?柳奕泽的话?好笑,“与我共度一晚,对你来说,是美梦?既如此,我?是否可理解为,你很喜欢。”
他嗓子不适,喝口茶顺了顺。
柳奕泽被感染了般,听完他的话?,低头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我?……并非此意。”
柳奕泽还能闻到闻昭身上?的淡香,那般的熟悉,曾经令他魂牵梦绕,以往的喜欢都是真心的,但昨夜一事,足以让他信念崩塌。
闻昭:“你要负我??”
柳奕泽:“……”
不敢吭声。
男人同男人,柳奕泽略有耳闻,但从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闻昭垂眸,声音低落了下来:“你之前说的话?,难不成都是骗我?的。”
不,这都不是重点。
事情已经发生,柳奕泽倒没有感觉太生气,只是有点郁闷,还有一腔真心错付的怅然,“你我?皆是男子,实在有违常理,此事你我?皆有责任,便忘了吧。”
闻昭:“忘了?”
他轻笑一声,面上哀伤,抬眸眼底似有水汽浮现:“你让我如何能忘?”
闻昭摔了茶杯,腰间弓起一个弧度,越过小桌子抓住了柳奕泽的衣口,压低的声音发哑:“我?心……已有你,怎么能忘?你怎能……这么轻易的说着这番话?”
他全然一副单纯少女被渣男诓骗之后的怆然,柳奕泽对上?他的眼睛,于心不忍,咬牙偏过了头,到底是喜欢过,看不得?他这模样。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闻昭道。
柳奕泽转回头,看见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决然,他张了张嘴,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叹息一声。
他多?数时候只对姑娘柔情,可即便闻昭是男子,柳奕泽也没法狠下心。
此事闻昭瞒他身份在先,他招惹闻昭在后,闻昭若即若离的同他暧昧,他又死缠烂打……再到如今扯下真相,已然说不清归谁责任,要说柳奕泽心底没有一点怒气,也?不是,可见到闻昭,这怒气就无缘由的被压制了下去。
柳奕泽悲伤的意识到,他不是只对姑娘心软,对漂亮的男子也?一样会心软。
闻昭是漂亮得过了头了。
“我?出去透透气。”柳奕泽往后仰着头,慢吞吞往外挪着。
闻昭也没阻止他,在柳奕泽拉开帘子出去时,余光似见闻昭眼角泪水闪烁,顿时心中更感沉闷。
在他出去后,闻昭便收起了那一副表情,方才刻意的情绪外露,是不想让柳奕泽一心的想要躲着他,开弓没有回头箭,闻昭想要得?到他,那便是会好好谋划。
柳奕泽此人,经昨夜之事,会?躲着他是必然,若他不逼一逼,柳奕泽那心底对他不知还剩多少的喜欢,也?许躲着躲着就渐渐的沉寂下去了。
闻昭眸光微闪,将?桌上?茶杯扶正。
刻意躲着不见柳奕泽那些天,是他给自己的时间,也?是逼着柳奕泽放弃。
现如今,闻昭一切都失了控。
他想要柳奕泽,想要柳奕泽对男子之身的他说出“喜欢”,昨夜不是突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他大可以选择更温和?的方式告知柳奕泽真相,但他选择断了二人往后退的路。
——
王姑娘……公子,为什么要骗他呢?
柳奕泽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他那一身女装,难不成就是为了好玩?也?不像啊。
还有玉哨子、黑衣人,莫不是——追杀?说来他那一身装成女子,除了某些细节,还当真毫无违和?感。
柳奕泽左思右想,思绪偏远。
马车徐徐停下,常衣一路目不斜视,这会?儿到了茶棚,准备歇息一会?儿,昨夜下了雨,今天天还灰蒙蒙的。
常衣在不远处停下马,准备先将?马车栓树边,柳奕泽跳下马车,条件反射的想要拉起帘子,手在空中一顿,又收了回来,放在了自己脖子上?。
再和?从前一样做这事,柳奕泽总感觉怪怪的。
闻昭自己掀开了帘子,看了眼柳奕泽,便收回了视线,昨天没有休息好,桃花眼还带着几分倦意,慵懒的更显得勾人。
他下马车时,柳奕泽往后退了一步。
闻昭又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饱含委屈。
他这前后区别对待过于明显了,从前当闻昭是姑娘,处处照拂,今天却像是对待洪水猛兽,闻昭捏着帘子的手紧了紧,在上面揪出了皱褶。
他松开手,从马车上跳下来,双腿一软,腿根内侧一阵酸痛,他往前跌去这回柳奕泽总算是没有“避嫌”,伸手扶了一把。
“小心。”
常衣垂眸拉着马,“我?去栓马。”
说完拉着马走了。
闻昭抬眸,握住了他的手腕,手指骨节分明,看着便像是文人的手,很斯文,也?很漂亮,他压低声音道:“你就这般想要躲我?”
“我?……”柳奕泽哑口无言。
闻昭已经扶着他的手站稳,脚步晃荡的往前走去,背影透着坚韧,又有几分脆弱,柳奕泽叹了口气,不远不近的跟在他的身后。
茶棚是一对老夫妇在经营,四方四正的桌子就那么点大,柳奕泽坐在闻昭的对面,眼神四处乱瞥,没过多?久,常衣过来了,他才得?以松了口气。
“你先前说,想住我?隔壁的院子,我?已经收拾出来了。”闻昭说。
柳奕泽端着茶杯放在嘴边发愣着,听到这话?好半响才回过神:“不必麻烦了。”闻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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