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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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每每闭上眼睡着时，自己还是会想起那段恐怖的经历。

夜已深，到了就算是卫兵都会昏昏欲睡的午夜时刻。

而那些污秽的、罪恶的、令人恶心令人畏惧令人愤怒的东西就来了。

最先发现它们的人及时摇响了城里的警钟，但他也在第一波攻击时就死去了的样子。

然后人们及时起来组织了防御——并没有。

那只是个小城镇，城镇的镇长也是一副不务正业的嘴脸，天天顶着油腻的肚子和恶心的面容四处闲逛，以视察的名义骚扰女性。

想当然，在他手下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那些不配被称为士兵的家伙，率先丢下武器逃跑。

农民都还有要守护的家人和田地，姑且还拿起锄头防身，虽然没有任何意义。

但只有他们。

只有他们放弃了自己的职责，抛下比他们更弱的平民，以谁见了都会惊讶的速度逃走了。

然后城镇被无情地蹂躏。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是年老亦或是年少，所有被堕魂发现的人全部都死了。

凄惨的死相不管谁看到晚上都会做噩梦的吧。

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唯有死亡一途。

父亲和母亲把自己藏在了家中的地窖，然而地窖入口的木板此刻看起来却如此脆弱。

他们两人并不在。

因为他们为了引开那些怪物的注意力，往外侧逃走了。

曾经自己也想过他们是不是特意留下自己这个累赘，逃离了城市。

但后来才知道，整座城市都被堕魂包围，没有一个人逃脱。

除了唯一活下来的自己。

但那个自己连去确认双亲的遗骸都做不到。

那时，门板被冲破，堕魂冲进来时，感觉自己的心跳一度停止，双腿之间也流出了温热的液体，恐惧萦绕在心头，感觉一切的一切都变慢了。

所以，自己才能再次清楚地看见，那体堕魂不是冲进来的。

而是背朝着自己倒下时压坏了门板。

在那倒下的污秽身躯前方，是一道光芒。

在那位大人身上的银白色铠甲上反射出的光芒。

那铠甲真美啊。

这是自己当时第一个想法。

然后则是——自己将追随这位大人一辈子，不论艰难险阻。

“哦？还有活着的啊？”

这是那位大人对自己的第一句话，现在想来，也许只是普通的感慨，但在当时的自己看来，那是宛如天籁般的声音。

而后，自己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然后顺势紧紧抱住了他。

自己不愿意放弃生的希望，也不愿意离开这位大人。

再之后，为了追随那位大人，为了成为那位大人那样的存在，便加入了崇拜着的圣殿骑士团。

为了帮上那位大人的忙，得知那位大人的名字而不懈努力着，终于有那么一天——

“哦，你是……那时候的吧？这样一来，我们也是同伴了，请多指教，我的名字是贾斯提斯。”

那位大人向自己搭话了。

啊啊……多么美妙的名字。

是吗……那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名字吗。

为了牢记那个名字，自己还在心中默念了几遍。

每默念一遍，自己的幸福感就陡然上升，就像要因为幸福而窒息了一样。

接着，为了成为他的左右手，自己继续努力着，砍杀着，奋斗着，原先被视为复仇对象的堕魂现在仅仅是自己接近他的铺路石。

所有挡在自己与贾斯提斯大人面前的，全部都杀掉、排除掉。

就算是同伴也不例外。

不，在那之前有好好地警告过，所以没什么大问题。

除了一个女人。

米菈·斯诺尔。

只有这个女人，对贾斯提斯大人一点都不客气，还仗着实力相近而经常靠近贾斯提斯大人，不仅如此，还摆出一副什么毫不在乎的表情。

真是该死。

但是贾斯提斯大人温柔地原谅了她，就像是拯救自己时那份温柔一样，不，肯定是拯救自己的时候更加温柔，一定是这样，必须是这样。

所以，既然如此，自己也选择原谅那个女人。

但总有一天，自己一定要让那个女人向贾斯提斯大人跪下道歉。

如果不的话。

那就只能那样做了……

就在思考险些进入死胡同时，最尊敬的人的声音加她拉回了现实。

“雷米娅。”

“是的，贾斯提斯大人，有什么事吗？”

“跟你一起的前线圣殿骑士，之前在高墙上有什么倾向吗？”

这个倾向当然意有所指。

“是的，几乎超过半数的人支持着米菈·斯诺尔。”雷米娅小心翼翼地回答。

“嘁。”贾斯提斯不悦地咂了咂嘴，“看来得做些什么，不然获得圣谓的资格就会到她手上了。”

雷米娅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

周围也没有其他人。

那是当然的，他们从进入黑暗的一瞬间就被奇怪的冲击冲散了队型，其他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而且还有一点。

贾斯提斯深深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准备不足。

简单的照明魔法居然难以在这样的黑暗中起效。

不过想想就会知道了吧，这样类似于某种物质一样存在着的黑暗，自然是不合常理的。

但贾斯提斯没有想那么多。

“贾斯提斯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贾斯提斯烦躁地抓了抓头：“继续前进吧，与其他人会合再说。”

“是。”雷米娅小声答应着，心中却因为能与贾斯提斯独处而狂喜不已。

但贾斯提斯并不这么想。

啧，赶快找到其他人，只有这个家伙的话，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啊。

贾斯提斯则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雷米娅。

真是不可靠。

他在心中再次骂道。

——

“贾斯提斯大人！前方有动静！”雷米娅端平长枪站到贾斯提斯的前方警戒。

没多久。

被判明有动静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呼喊。

“是人类吗？是人类就回话！否则我们就攻击了！”

雷米娅回头看了一眼贾斯提斯，贾斯提斯则是点头示意。

“我是圣殿骑士雷米娅，在我身边的是圣殿骑士贾斯提斯大人！”雷米娅喊话回去。

“是贾斯提斯阁下吗？真是太好了，现在就差你们了。”

传来的回应对贾斯提斯没有用尊称，这让雷米娅略微皱眉。

但不管怎么说，从对话看来，圣殿骑士团的全员就在前方不远处休息着。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走吧。”贾斯提斯抽出剑，向声源处走去。

约莫是四五十步的感觉。

黑暗中出现了点点亮光。

那是圣殿骑士们施展的照明魔法。

尽管在这片黑暗中照明的距离有限，但聊胜于无。

“贾斯提斯阁下，看见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前来搭话的是萨特雷斯。

“啊，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贾斯提斯敷衍了一句，扯开话题。

“是，除了米菈阁下没有来以外，圣殿骑士团的大家都在这里了。”

“都在？”

“是，从我们进入黑暗那一刻开始，尾随着我们的堕魂军队也消失无踪，这片黑暗安静得不寻常。”萨特雷斯回应。

“没有经历战斗吗？”

“至今未遇见敌人。”

那可真是太好了。

米菈不在。

没什么敌人。

全员到齐。

这样的机会毫无疑问是圣王大人赐给自己的。

“把全员组织起来，我们继续前进。”贾斯提斯说道。

“……这……贾斯提斯阁下，这可能……”萨特雷斯面露难色。

“怎么？你是想说贾斯提斯大人的决策有问题吗？”雷米娅不悦地看了一眼萨特雷斯。

“现在是处于不知道敌我方位的时刻，而且在这片奇异的黑暗中，照明魔法不能发挥原有功效的现在，继续深入的话可能会有危险。”萨特雷斯回应。

聪明人，不，稍微有点常识的人一听都知道形式多严峻了吧。

但是。

“那又如何？”

贾斯提斯瞪了一眼萨特雷斯，“圣殿骑士团难道都是些怕死的家伙吗？如果你想像那个米菈·斯诺尔一样龟缩在墙壁后面的话，我可不承认你是圣殿骑士。”

“……即使是你，也不能如此诋毁同伴。”萨特雷斯突然敛起表情。

“哦？我说的也不是你，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不管你说的是谁。”

“有意思，在这支骑士团里，实力说明一切，意思是你想跟我比个高低？”贾斯提斯晃了晃剑。

“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的话。”萨特雷斯的链锤也垂了下来。

与此同时。

“注意你对贾斯提斯大人的口气。”

雷米娅举枪对着萨特雷斯的喉咙。

“……真是悲惨。”萨特雷斯看了眼雷米娅，丢下这么一句话后，继续瞪视贾斯提斯。

“你说什么？”雷米娅不悦地大喊。

“怎么了？你们在做什么？”听见骚动的圣殿骑士们聚集过来。所有人都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三人。

“哼，正好，现在就分清站队吧。”贾斯提斯冷哼一声，如此宣言道。

萨特雷斯先是愣了一会，后来表情变得险恶：“你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贾斯提斯没有搭理萨特雷斯，走向圣殿骑士们：“诸位！我们可是圣王大人引以为傲的圣殿骑士！我们拥有至高无敌的力量，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

说完，圣殿骑士们均是一脸雾水，不知作何反应。

贾斯提斯立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雷米娅。

“那当然是用这份力量去杀死堕魂，清除世界上的黑暗！”雷米娅高喊着。

有几名圣殿骑士点了点头。

“贾斯提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萨特雷斯压制住自己的怒气，低声问道。

“呵，当然知道，我在让同伴们认清自己的使命。”

“放屁！”萨特雷斯怒吼起来，从来没见过温和的萨特雷斯如此震怒的人们纷纷望向他，“你若是真的当他们是同伴，就应该撤退，而不是冒进！”

“吾等圣殿骑士岂有害怕之理？”

“但那不叫勇敢，那是愚昧！”

“你的意思是，为了人类献出宝贵生命的我们，是愚昧无知的人吗？你这个分裂队伍的家伙！”

贾斯提斯说完，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冷笑。

雷米娅不做反应。

有几名好战的圣殿骑士以危险的眼神看向了萨特雷斯。

“大家，先冷静一下，”坎内瑞尔赶忙加入对话。

“我想萨特雷斯不是那个意思。”雷纳斯也开口道。

“而且，比起那些，现在我们是在敌阵中，不要太过招摇为好……”

“所以说，”坎内瑞尔的话被贾斯提斯打断，所有人看向他，“我们圣殿骑士没有害怕这种说法，而且，我们也不能害怕，如果连我们都畏惧不前的话，该由谁来与堕魂对抗？”

渐渐的，圣殿骑士中有了赞同的声音。

就差一点了。

贾斯提斯确信着。

“来吧，圣殿骑士们，我们直取敌人的心脏吧！”贾斯提斯举起手。

有几人积极响应。

“等等！至少……”

“哦呀，萨特雷斯阁下，您不愿意加入队伍吗？不过这也怪不了您，毕竟您年事已高啊。”贾斯提斯不怀好意地看向萨特雷斯。

“别想着我会上你的当。”萨特雷斯按下怒火。

“那可真是太好了。”贾斯提斯在萨特雷斯的耳边轻声说完后，转向圣殿骑士们，“但是萨特雷斯阁下说的也没错，此去一行必定凶多吉少吧？那么，我们分开行动吧，不愿意继续深入的人跟萨特雷斯去找援军，愿意战斗的举起手。”

话说完，陷入了寂静。

萨特雷斯不管做什么都无法熄灭的火苗燃烧得越来越旺。

雷米娅率先举起手。

坎内瑞尔和雷纳斯互相看了一眼，耸了耸肩，没有更多动作。

接着是他们身后的圣殿骑士们。

每个人都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我看看，哦，不包括我们就十五人吗？数量大概是我们更多呢？”贾斯提斯边说边挑衅似地看向萨特雷斯。

萨特雷斯不发一语，将没有举手的圣殿骑士聚集到一起。

贾斯提斯咧开嘴角：“不过如此。”然后他转向举起手的圣殿骑士，“那么，排成两列纵队，准备向前挺进吧！”

好战的圣殿骑士立刻按照贾斯提斯说的做。

接下来，只要多杀堕魂建功立业就行了。

贾斯提斯确认了这一次的圣谓将会赐予他。

这份自傲让他忽略了某处的动静。

然后事态就在一瞬间发生了改变。

最先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是好战派右翼的圣殿骑士。

他遵从本能转身向自己的右侧举起了盾牌。

锵。

在安静的黑暗中莫名巨大的声响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那名圣殿骑士看清攻击自己的东西的长相后，以全身的力气高喊：“敌袭！屠杀种！”

雷米娅平举枪警戒周围。

贾斯提斯即刻下令：“向前挺进！”

他说的前，指的是发现屠杀种的位置。

所有好战派圣殿骑士转向了那体屠杀种，不出意料，在它之后的黑暗中，又有一体出现。

但这是不出意料的方面。

而出乎意料的。

某处传来了惨叫。

与屠杀种交战中的人们尚且不谈，尚有余力的圣殿骑士转过头。

看见的是最左翼的一名圣殿骑士，被一柄大斧钉在地上的情景。

那名圣殿骑士仰仗着坚固的铠甲，试图在没承受到致命伤时站起身，但无奈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太重。

但那没有持续多久。

大斧被抬起。

然后再次被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