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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贵人是被一张草席卷了运出去的,由于是戴罪之身,故而宫中不敢有?人祭奠。她原本家世便不高,故而出事之后,也没人敢闹。

原本住着的宫殿此刻腾了出来,一时间竟也成了跟冷宫差不多的地方。

嘉妃同纯妃两个素来要好的好姐妹,也只是各自在自己宫中念了念往生咒。

最近天气越发暖了起来,魏怜儿竟同颖嫔走?的近了。

这日二人原本约着一同去宝华殿拿经文,却不料在假山旁的小道上听?到了哭声。

二人凑近了去瞧,是一个小宫女正蹲在假山石头旁边。

她手上拿着纸钱,面前是一个小小的火堆。

“宫中严禁烧这些,你是什么人?”

颖嫔提前出声,那小宫女吓得屁股落地,手中纸钱全撒了。

“颖嫔娘娘,令妃娘娘。”

小宫女连忙磕头,吓得浑身都在颤抖。

“你不是庆贵人身边的小宫女吗?”

魏怜儿对她有?几分印象,如今瞧着她身上穿的是辛者库服饰,不由皱眉。主子出事,奴才自然也没法子保全自身。

“奴婢叫春喜,从前是庆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女。”

春喜生的十分单薄,那原本就不厚的衣裳被风吹起,将衣角扬的很高,看?着便冷极了。

“你这是在?祭奠庆贵人?”

颖嫔皱眉,这奴才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春喜害怕的点?头,她紧张的望着眼?前的两位主子。

“奴才服侍了小主一场,如今小主没了,奴才便想着哪怕是烧些纸钱叫她在底下好过些也是好的。”

她一边说?一边抹泪,哭的可怜。

红红的鼻头在冷风下头显得更加的委屈。

“然宫里头是最忌讳这些东西的。”

颖嫔走?上前,却瞥见那纸钱之下还有?一封朱笔写的信。她朝魏怜儿瞧了一眼?,如意?连忙弯腰将那封信捡了起来。

春喜连忙做出一个要抢的动作,被如意?呵斥住。

“小主含冤而死?……”

魏怜儿皱眉,低声将上面的话念出来,随即二人双双看?向春喜。

“你家小主不是自尽吗?”

春喜咬唇,紧张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小主不是,她根本不可能自杀。”

“这里不方便说?话,先去本宫那。”

颖嫔察觉出事有?蹊跷,遂低声提议道。

————————

春喜进了殿内,凑在火炉旁边哆哆嗦嗦了好一阵子适才平复下来。她接过如意?递来的热茶,灌了一大口,脸上适才有?了些血色。

“你适才说?你家小主含冤而死??”

魏怜儿静静的望着春喜,轻声问道。

春喜连连点?头,随即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跪倒在地。

“此事奴才原本打算藏在心里一辈子都不说?了,可如今既然遇到了两位主子,奴才免不得要拼上一拼。”

“说?罢。”

颖嫔淡然的望着春喜,低声说?道。

“我家小主虽然的确做了那些事,然她却也是被人指使。当时小主没说?,是因为觉得那人一定会保住她。

那日被关进冷宫的时候,小主还同奴才保证,一定不会死?的。也绝不可能一辈子困在那里,可却没有?想到,奴才不过才离开了半个时辰,回去之后小主便上吊了。”

春喜抹着眼?泪,低声说?道。

“那日奴才本是去外?头找炭火的,小主当时心情?虽然低落,却也绝对没有?想要自杀的意?思。”

“那这背后指使之人究竟是谁?”

魏怜儿皱眉,抿唇问道。

春喜顿了顿,鼓起勇气看?向她。

“是娴妃娘娘。”

果然是她!

魏怜儿同颖嫔对视了一眼?,不由颔首。

——————————

乾隆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春喜,随即又看?了看?门外?。

“娴妃还没到吗?”

李玉摇头,“奴才已经派人去找了,娴妃娘娘估计是路上耽搁了。”

“翊坤宫离养心殿可算不上远,哪里需要走?这么久。”

乾隆皱眉,手不由自主的捏着佛珠。在他心中,娴妃是一朵颇为温柔娴静的解语花。这样?的人,真的能做出那些事吗?

正在乾隆思索之际,娴妃便带着宫女施施然从殿外?走?了进来。她手中捧着一个手炉,妆容极为淡雅。

看?着殿内的令妃,颖嫔,以及跪在地上的春喜,娴妃颇为讶异。

“臣妾还以为陛下是想要单独见臣妾呢。”

她轻声说?道,话中竟还带了几分失落。

“娴妃先坐。”

乾隆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随即示意?春喜开始。

见乾隆的态度十分冷漠,娴妃心中自然是有?些慌乱的。她看?向跪在地上的春喜,轻轻放的用帕子掩了掩嘴角。

“奴才要控告娴妃娘娘指使庆贵人陷害妃嫔,当初高贵妃假怀孕之事便是娴妃幕后指使的。”

娴妃听?罢,十分诧异的瞪大了双眸。

“陛下,这奴才是疯了不成?竟这般胡言乱语,本宫同庆贵人何曾有?过半分交情?,更谈不上指使了。”

“你说?娴妃指使,可有?证据。”

乾隆倒是不慌不忙,低声问道。

春喜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张方子。

“这便是当初娴妃娘娘给?我们家小主的方子。”

那方子递到乾隆手边,“上头字迹并非是娴妃的,如何能证明是娴妃所给??”

“方子里的食材也是娴妃娘娘特意?派人送来的,那人如今就在御膳房当差,是娴妃母家管事的表侄,名?叫王善。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去查查这王善。”

娴妃掩面,随即一脸委屈的看?着乾隆。

“陛下您当真信这个小宫女的一面之词吗?臣妾进宫多年,何曾做过任何一件恶事。”

她楚楚可怜的望着乾隆,一副格外?委屈的模样?。

乾隆瞧了她一眼?,手不由的捏紧佛珠。娴妃在他心中也从来都是最为良善之人。

“只是查查,查完若是没事,也能还你清白。”

然不管娴妃有?多委屈,既然春喜已经提出此事,那乾隆势必是要一查到底的。

更何况,春喜是魏怜儿带来的。

“陛下当真要查臣妾?”

娴妃咬唇,眸中满是伤心。

“只是查查,娴妃娘娘又何必这般害怕呢?若是那王善没什么猫腻,自然能够还您一个清白。”

颖嫔笑着开口,转头看?向乾隆又道。

“陛下应当也很希望能够还姐姐一个清誉吧。”

乾隆颔首,“正是这个道理。”

李玉奉命去查王善,将那王善的起居日常,以及房间搜了个底朝天。竟在他的床底下发现了不少蒙尘的匣子,打开来瞧,里头果真是那方子里的食材。

其中已经有?一些因为放久了,故而有?些许的发霉。不过这王善的确是不干净的,被李玉绑着跪到了诸位主子面前。

“奴才给?皇上请安,奴才给?……”

王善害怕的盯着娴妃,一时间失语。

“说?罢,这些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

乾隆冷声问道,帝王气势叫王善更加害怕。他哆嗦着双腿,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还记得我吗?”

春喜转过头,朗声问道。王善那眼?神很显然便是认识。

“你受娴妃的指使,将这些食材交给?小主,再?让小主做好了糕点?去害人。这一桩桩一件件你认不认?”

“奴才的确给?了贵人这些东西,然而却并非有?人指使。而是贵人小主自己找奴才要的,奴才哪里敢违背主子的意?思呢。”

王善却摇头,一口否定了指使之人是娴妃。

“你胡说?八道,我家小主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她哪里有?这样?大的本事,更何况你分明是娴妃的家生子!”

春喜气的不行,就差给?这王八羔子两巴掌。

“虽说?奴才进宫之前的确是娴妃娘娘府上的人,然奴才跟娴妃娘娘可不认识。”

王善一口咬定并非娴妃指使,说?的时候却全身都在冒汗。

“陛下,看?来这位王善是忠心耿耿,就这么问的话一定不会招的。”

颖嫔嘲讽的笑了笑,随即看?向乾隆。

“倒不如送去慎刑司,十大酷刑一一用下来,不怕他不招。”

“这怎么行,陛下,酷刑之下便是铁打的人都扛不住。难免会胡乱招供。”

娴妃摇头,出声反对。

“娴妃娘娘这是着急了吗?这样?害怕王善受刑,是怕被供出来吧。”

颖嫔静静的望着娴妃,眸中满是嘲讽和不屑。

娴妃却极为冤枉的看?着颖嫔,“妹妹这是什么话,这严苛的酷刑本身就违背天理。今日就算不关乎本宫,本宫也一定会出声阻止的。”

“娴妃,给?奴才用刑是最平常的事。清者自清,你等着就是了。”

乾隆却摇头,示意?娴妃闭嘴。

“陛下,就连您也是真的怀疑臣妾了吗?”

娴妃颇为无辜的望着乾隆,手下意?识的捂着胸口。她呆呆的望着乾隆,一副颇为脆弱伤心的模样?。

乾隆柔声安抚,“朕自然信你,只是若拿不出证据也无法服众啊。”

说?完乾隆看?向李玉,冷声又道。

“将此人拖去慎刑司,好好审问。”

“是。”

王善被拖了下去,他临走?前狠狠的盯了娴妃一眼?,而后者则掩面直接无视了。

慎刑司的酷刑只要是个人都受不住,然王善却紧紧咬着牙不松口。

十几道刑罚用下来,王善整个人都废了一半,却还是没有?承认是娴妃指使。

这消息由李玉亲自说?给?乾隆听?,娴妃在一旁默默松了口气。

“陛下,王善的家人都在娴妃手中,他自然是不敢说?的。”

春喜连忙摇头,语气中颇有?几分绝望的意?味了。

“陛下,这奴才一直在血口喷人,还请陛下给?臣妾做主。”

娴妃如今开口,倒是底气十足起来。

魏怜儿轻轻抿唇,抬眸看?向乾隆。

她很了解乾隆,此刻乾隆对娴妃的眼?神已经不再?像当初那般了。

“这奴才的确可恶,既然娴妃你是清白的,那便罚她在辛者库一辈子做苦役吧。”

乾隆皱眉冷声说?道。

魏怜儿跟着开口道,“陛下仁慈,春喜还不赶快谢恩。”

这惩罚几乎是等于没有?惩罚,春喜诧异的抬眸看?向乾隆,后者双眸中满是寒意?。

“陛下,可她……”

娴妃不解的看?着乾隆,如今王善分明没有?招供,为何乾隆要这般护着含血喷人的奴才呢?

“娴妃,这件事就到这为止。就算王善并非被你指使,然也算是你家里送进宫的人,出了这样?大的问题,你也很应该反省自身还有?辉发那拉氏也应该好好自省才对。”

乾隆见娴妃还打算喊冤,便颇有?几分不耐烦的说?道。

娴妃皱眉,明白了乾隆的意?思。

王善虽然没有?承认,可他毕竟是辉发那拉氏送进来的人。虽说?没有?证据表明自己同王善有?什么关系,然在乾隆心中,怀疑是一定有?的。

如今不管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娴妃只得默默颔首。

“臣妾有?错,臣妾自请在翊坤宫禁足三?月。”

“好,下去吧。”

乾隆颔首,竟真的应了下来。

娴妃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她抬眸略有?些失望的瞧了乾隆一眼?,适才转身带着宫人们离开了。

而那春喜也被人带了下去,魏怜儿同颖嫔两个陪同着乾隆继续在殿内坐着。

“陛下,既然那王善没有?招供。您为何还要惩罚娴妃娘娘呢?”

魏怜儿这是明知故问。

“王善是娴妃的人,若说?真的没有?半分关系,你信吗?”

乾隆却冷笑一声,如今不管有?没有?证据,娴妃此人在乾隆心中的印象已经变了。

那朵原本温柔的解语花,此刻竟成了背地里递刀子的小人,乾隆一时心中不是滋味。

“臣妾斗胆说?上一句,那春喜所说?也极有?道理。”

颖嫔开口,“草原上的狼群尚且知道为了小狼崽子卖自己,这王善一家老小都在娴妃手上,如今不敢承认也属实正常。”

“如今没有?证据,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魏怜儿却低声说?道,随即她起身走?到乾隆身边,亲手给?乾隆捏了捏肩膀。

“陛下,或许娴妃娘娘真的跟此事无关。毕竟在臣妾心中,娴妃娘娘一向是整个后宫里头最良善温柔的姐姐。倘若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她也实在过于可怕了些。”

说?完,魏怜儿的手顿了顿,又低声道。

“倘若真的是装的……这样?的心机手段真叫人害怕。”

乾隆垂眸,正巧手边有?一本王国维的诗集。那是娴妃特意?替他寻来的,娴妃素来诗情?画意?,于文学之上也同他颇有?几分知音的意?味。

但如果这些也都是假的?

乾隆伸手,烦躁的将那诗集挥到了地上。

————————

翊坤宫内,娴妃坐在池子旁边看?着水中的鲤鱼发呆。

这水已经化?冻了,但是去年的鲤鱼却死?了不少。如今还活着的,只剩下了一半。

“娘娘还是先进去吧,平白无故在外?面吹了冷风,小心对身子不好。”

宫女轻声劝慰道,娴妃却淡淡一笑,继而摇头。

“若是冻坏了身子,说?不定陛下还能来瞧瞧本宫。”

说?完,娴妃将手中鱼食撒到水面上。

“娘娘,陛下不过只是一时的猜疑。他又没有?证据,自然不会将娘娘怎么样?的。”

宫女不由叹了口气,她也是实在没有?想到那春喜居然会找到令妃头上去。

“猜疑便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娴妃垂眸,看?着自己手底下的鱼儿慢悠悠的抢夺着鱼食。

“尤其是在这个关口,继后的人选还没有?定论。如今本宫被陛下所猜忌,那便少了许多胜算。更何况,庆贵人的死?跟本宫没有?关系。”

想到这里,娴妃不由握紧了拳头。

倘若庆贵人没死?,春喜也不会这么着急忙慌的出头。

再?加上庆贵人一向对娴妃忠心耿耿,娴妃并没有?想要杀她的意?思。然而如今人死?了,春喜突然被推出来告发自己,在这之后,又是谁有?所动作?

令妃?还是淑妃,或者是颖嫔。

嘉妃同纯妃两个蠢货自然是不会掺和此事的,娴妃微微抿唇,心中设想着无数种可能。

“那春喜分明已经去了辛者库,在辛者库是如何同令妃和颖嫔联系上的。这些都实在叫人疑惑。”

“是啊,这件事就是有?人摆了本宫一道。好在王善是个聪明的,否则本宫可真真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娴妃抬眸,看?向身边的宫女。

“莺儿,将本宫的古琴拿来。”

“娘娘这样?冷的天还要弹琴吗?”

莺儿不解的望着娴妃。

“如今本宫也不能出门,也不知怎样?才能重新讨皇上欢心。也只能弹弹琴了。”

娴妃面上风轻云淡,似乎并没有?因为禁足而难过。

莺儿见状,放心了很多。她去将古琴搬了过来,在一旁瞧着娴妃慢慢的焚香净手,每一步都做的有?条不紊,越发放心下来。

“娘娘一定会重得圣恩。”

“那是自然,本宫太了解陛下了。”

娴妃颔首,随即低眸看?向手边的琴弦。

琴弦有?些松动了,她貌似许久没有?弹了。手轻轻的拨弄着琴弦,忽而手边琴弦竟断了。

“主子,您的手没事吧。”

看?着那血淋在琴上,娴妃轻轻摇头。

“本宫没事,只是将这琴弄脏了。快送去内务府,叫他们好好的擦拭干净。这是陛下最为珍重的琴,可千万要好好珍惜才是。”

娴妃笑道,一双清眸满是笑意?。

————————————

娴妃被禁足一事传到嘉妃耳中,她便立马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纯妃。

“本宫一直都觉得娴妃这人包藏祸心,如今看?来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纯妃低声道,“从前便唆使本宫同令妃作对,是个最会借刀杀人的主。”

淑妃在一旁默默的听?着,伸手将茶端起来。

“淑妃娘娘当初被害说?不定真的就是那娴妃指使的,王善是她的人,自然不会招认。”嘉妃分析着,颇为怜惜的看?着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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