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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露缀在树叶间?,清冷寂静的街道随着太阳攀升越来越热闹。

自行车清脆的铃铛声不?断响起,主?干道似乎出现了交通拥挤,人们不?管不?顾的从汽车中间?穿过去,有的还骑着二八大杠。

立交桥上有着大大的广告牌,飘柔和海飞丝谁都不?让着谁。

宿淼说话时,眼神不?断朝路过行人飘去,人群里不?乏有穿着亮眼时髦的姑娘。

韩勒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倒是笑了笑。

说她傻乎乎吧,有时候心细如发,说她机敏呢,在大家都懂的事上又特别天真。经历过那个时期的人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惊恐不?安,宿淼据说跟着宿二到乡下避了快一年,浑身却没这根筋。

真是心大。

“举报消息如若不?实,举报人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你觉得会不?会有人借举报行报复呢?”

“安南城里居住的人口两百来万,也不?是各个穿得灰扑扑。再者,从七九年开始,安南就开始吸收接纳外资,除了香港人在本地建厂,还有老外。咱们土生?土长的老一辈们过惯了艰苦朴素的日子,习惯了衣服颜色只?有黑白灰蓝,一辈子或许只?有结婚时扯块大红布头,但这些过来投资做生?意?的人呢?她们见过世面,学识广博,经常接触开放浪漫的老外,不?仅是思维受到冲击,衣着打扮也受到影响,就爱穿样式大胆新潮,颜色鲜艳亮眼的衣服。”

“人哪有不?爱美的,特别是年轻男女,大家难道看不?出哪种更?好?看吗,难不?成各个都被举报?那公安局也管不?过来啊。由此可见,衣服暴露与否从来都不?是最?主?要的,怕的就是有人存心报复,故意?捏造事实。”

特别是个人作风问题,从古到今最?难查证。落在急欲出成绩的公安局手中,很?难不?受点委屈。

宿淼不?笨,韩勒说得浅显,她瞬间?明白了。

知道自己想少了,忙道:“那以?后我不?穿这些了。”

她估计得有一段时间?不?想出门了,听起来怪吓人的。

韩勒本意?是提醒她,倒不?想真把人吓着了。

连忙安慰:“没事,有我在的时候你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单独出门时注意?点就是了。”

就算真出了事,韩勒也能把人领出来。只?是她这么娇,他怎么舍得她到那种地方受苦,就算呆一分钟都不?行。

韩勒不?否认,他也有男人的占有欲,她那么美好?,那么勾人,他私心里其实并?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她,就想将她藏起来,只?有他一人能窥见她的美。

但今天说这个,却不?单单因为那些隐晦不?好?的念头,而是基于经验给出的建议。

当他还是个孩子时,就没少被欺负。

稍稍长大点他才将小时候不?明白的问题想通了,别人欺负他,并?不?代表是他的错。那些人只?需打着“正义”的幌子,甚至不?需要太过正式的理由。

比如,韩成青对他就是如此。

韩成青比他大十三岁,他刚出生?时对方已经上初中了。

照理说,兄弟俩年龄差这么大,不?容易起矛盾。

但韩成青显然不?这么想。

韩勒不?记得两岁前的事了,自他有记忆以?来,韩成青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特别喜欢他这个弟弟,韩勒也以?为大哥很?喜欢他,很?疼他。

直到后来被推下河,那群跟他同?样大的小孩拿着竹竿拼命赶他,不?让他爬上岸,还骂他妈是狐狸精,骂他抢韩成青的爸爸……

那时候他还不?懂,大哥的爸爸就是他的爸爸啊,为什?么他们说自己是坏家伙,为什?么说他欺负大哥。

那次韩勒大病了一场,人都快烧傻了,可以?说九死一生?。

过后,闯了祸的那几家人领着孩子上门道歉,都是韩大业的同?僚,他能说什?么?总不?能把别人家孩子也扔进河里,只?能稀里糊涂地原谅了。

覃家那时离得远,要不?是覃美芬在电话里说漏嘴,他们还不?知道孩子差点没了。

覃老爷子大动肝火,又见女儿轻描淡写,言语中几乎不?提及病重的外孙,反倒一门心思当好?后妈,还想让继子暑假陪韩勒回覃家,理直气壮叫他们多照顾他,最?好?带着韩成青多认识些人。

老爷子失望啊。

当天就叫大孙子坐火车到韩大业当时所在的部队,二话没说直接把人抱回了覃家。

再长大些,韩勒才看明白。表现得喜欢有时候不?是真的喜欢,如果不?是韩成青在别人面前表露他的委屈不?平,那些人怎么会迁怒到他身上呢?

只?是一群十多岁的少年欺负两三岁的孩子,他们自己也觉得没面子,这才喊自家弟弟妹妹平时给他点教训。

反正小孩子一块玩,磕到撞伤都是常有的事,不?会有人觉得是大事。

谁想到,小孩子没轻没重,教训过头了……

宿安跟宿淼的关系比他和韩成青更?为复杂,韩勒两次遇到她,她都在不?遗余力找宿淼的麻烦。昨天宿淼又告了她一状,很?难说她怎么想的。

看来,还得盯着点。

“小心没坏处。”

宿淼浅浅笑着,日子这般美好?,明知有南墙还非得往上撞,多傻啊。

***

梧桐街大院里。

两家商量好?订婚的日子在八月十五,一大早宿安就嚷嚷着要去商场看订婚裙子。

柳玉绣和吴红玉都有各自的事忙着,谁也没空陪她,便拿了钱给宿安叫她自己去买。

一直到宿母拿钱,宿安心情都很?不?错。待看到宿母只?给了一百,宿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一百能做什?么?

一辈子就这一次,她想风风光光,尽善尽美。

宿安想了一整夜,订婚宴时自己穿的衣服,鞋子。

她想,一定不?要土拉吧唧的粉裙子,红衬衫。

她要穿最?美的婚纱,最?漂亮优雅的高跟鞋,还要请照相馆上门拍照。

等她老了,子孙就能指着照片告诉网友,她的爷爷奶奶当年多么时尚,多么好?看。

然而,她所有的期待在钱面前戛然而止。

“怎么?”柳玉绣见她情绪突然低落,忙问。

她一出声,宿池夫妻俩,宿卫国?都看过来,就连两个孩子也好?奇地盯着她。宿安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她捏紧十张大团结,讪笑道:“妈,一百会不?会不?够啊?”

说完她又替自己描补:“杨阿姨只?有蒋陆一个儿子,咱们家和蒋家也不?是普通人,就算订婚也要办得体面——”

她自认说得圆滑得体,谁想宿卫国?发火了。

“够了!”宿卫国?重重将筷子拍在桌上,斥道:“你不?是普通人是什?么?”

宿安不?知道自己哪里触到宿卫国?的逆鳞了,她很?不?解:“爸,你和蒋叔都是团长,订婚宴家里邀请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我这不?是想要你们脸上有光吗?”

吴红玉撇嘴,悄悄给宿池使?了个眼色。

——我说你这妹子心眼多,不?老实吧?

宿池不?吭声,眼神警告妻子少幸灾乐祸,吴红玉气得在桌下挠他。

宿卫国?脸沉下来,就连柳玉绣眼底也浮上失望,忍不?住说道:“安安,你这想法要不?得。”

宿安见人人都用不?赞同?的眼神看自己,心里又窝火又委屈。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她说什?么了,让他们用这种看“犯人”的眼光看自己。

她爸是团长,大哥在市政府,二哥在西?北研究所,家里本来就不?是普通人,来往的也是不?一样的阶层,她不?过说了老实话,怎么就惹爸生?气了?

“宿安,老一辈流血牺牲,是让你高高在上、傲慢无礼的筹码吗?到现在你都不?觉得自己思想有问题,你当这是旧社会,你是军阀家大小姐吗?”

旁的小毛病宿卫国?都可以?容忍。

但他最?不?喜的就是这点。

女儿有点小心思不?是坏事,但她总喜欢拿“为别人着想”做理由,替自己谋好?处,偏偏手段拙劣粗浅,稍微有点阅历的人就能看出她的浅薄无知。

更?让他失望的是,她成长在一个并?不?先进的家庭里,吃过苦受过罪,却没有养成吃苦耐劳的品格,反倒让她滋生?了要不?得的阶级思想。

在他们这样的家庭,将父辈战场勋功章作为炫耀的资本,是最?令人不?耻的。

“你当你老子厉害吗?你知道两个师最?后只?剩下两百人是什?么样的惨状吗?你以?为你爹是团长有多么了不?得,全是狗屁!你能坐在这儿嫌一百块太少,不?是因为我厉害,只?是因为我运气好?,有更?多更?英勇的人冲在我前头,他们牺牲了,老子活了!而他们,到死也只?是你嘴里的普通人。宿安,但凡你有点良心,就说不?出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就连萍萍都若有所思,乐乐还小,害怕地缩在吴红玉身边。

宿卫国?在部队严厉冷肃,但对家里孩子极少发怒。

长子次子没遵循他安排的路子,宿卫国?遗憾,但跟他们深聊后便一直支持他们的决定,就连两个儿媳妇也是儿子们自己决定的。

他草根出身,祖上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娶了资本家出身的柳玉绣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他从底层中出来,从来没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他也不?允许媳妇孩子有这种思想。

哪怕宿淼被妻子宠得厉害,也从不?拿身份说事。

没想到,另一个女儿倒给了他“惊喜”。

“嫌少,嫌不?体面,嘿,那就别订婚了。”宿卫国?摔筷下桌,拿过茶几上的军帽戴上,出门前又道:“你们谁也不?许再给她钱。”

这话就算不?交代,柳玉绣也没打算在这事上惯着女儿,她看着宿安,叹息一声:“一百是妈妈两个月的工资,只?置办订婚当天穿的衣服肯定够了,订婚宴的事不?需要你操心,有我和你杨阿姨。”

宿安低着头,不?吭声。

柳玉绣见状,又是连连叹气,想到团里的姑娘今天要排练《草原轻骑兵》,半个月后就要到西?藏慰问当地部队,柳玉绣也顾不?得宿安的小情绪,迅速喝完粥出门了。

至于吴红玉,那就更?别提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连句话都不?想跟宿安说。

不?到十分钟,所有人都走了,家里就剩下宿安一个人。

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她呆呆愣愣坐在客厅,有些失魂落魄,连带着终于要跟蒋陆订婚的喜悦也褪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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