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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无异于高三学生最后一个假期,返校后各科科目都进入收尾复习阶段,成绩好的学生集中精力与竞赛奋战打交道,以徐至秦为代表的一些艺术生则纷纷离校参加培训,准备年底的艺考。
学校的考试从最初的月考频繁到一周一考,大家被铺天盖地的试卷淹没之余,开始思索未来的职业规划以及大学志愿选报。
下午听完学校安排的讲座,班上学生都有些兴奋躁动,纷纷讨论起未来的人生方向。
纪初谣以前都没有太明确地思考过自己想要从事的职业,可能因为自闭症的关系,父母从小对她要求很低,只要她快快乐乐,无所谓她能否挣钱养家。
近期看着姐姐准备雅思托福,打算和黎川一起出国读书,报考美国的音乐学院;从悦参加化学、生物竞赛,目标继承父母衣钵,大学学医……她突然受到外界环境刺激,开始变得有些焦虑。
从礼堂回到教室,她近期白天学习基本不碰手机,破天荒地在自习课上给岑易发去了短信。
【韭菜园:岑易,你觉得我以后做什么比较好。】
【韭菜园:我发现大家都有很明确的职业规划,我却一点目标没有,我是不是很差劲。】
岑易约摸忙着,一直到晚读前才回复她,很长的一段话。
【Easy:其实目标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有些人一辈子都是在迷茫中度过,有规划的人生未必就高上一等,毕竟规划赶不上变化,所以我觉得很多时候我们可以不用太执拗于某个具体的东西。】
【Easy:不过变优秀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不是说成绩好才能怎么样,只是有时候你要让自己变得更努力、更全面,这样有朝一日你真正找到自己热爱的事业的时候,才可以热烈拥抱它,而不是无力看着它。】
【Easy:我们这一代其实是很幸福的一代,有很多尝试、试错的空间,所以慢慢来,不着急,梦想有时候也讲究水到渠成,有一天,你会发现全宇宙都协力让它走到你眼前。】
【Easy:我会陪你一起找到那一天。】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岑易经常同她开玩笑放松她的心情,什么“大二可以转专业,大四可以跨专业考研,多的是选择机会”,或者“再不济到我的战队做经理,我妈在俱乐部里投了股份,混口饭吃妥妥的”,总之聊到最后,都会安抚她的情绪,生怕她高三焦虑失控。
其实纪初谣在和岑易第一次聊天的那晚,就已经稳定了心态,她觉得岑易可以去做个杰出的演说家,因为他说的话,比她班会课上看的所有动员视频都要鼓舞人心。
纪初谣开始不去想志愿的事,就像秦琼音课上说的那样,等高考考完,还有十来天的时间大把大把给他们思考,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在学业上做到专注和精进,给自己争取更多的选择空间。
十一月和十二月份是竞赛高峰月,被各个学科的集训、冬令营占据,班上时不时少几个人头,这些在市赛、全国赛拿到奖的学生,不是获取保送资格,就是撸到高考加分政策,越发加剧学校的紧张备考氛围。
学校之前答应给岑易保送的名额正式敲定下来,清北大学金融系,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个专业是梦想和现实碰撞后的结果,他要抓紧把这几年职业电竞挣来的钱投资变现,以免将来退役改做教练,没法儿养家糊口。
新的一年到来,大打折扣的春节假期冲淡了准考生们的喜悦。
岑易的生日遭到了之前送纪明熙贴贴纸的报应,当天纪明熙组织了家庭聚会,言之高考前最后的放松,一家人到郊区玩了两天一夜,导致岑易只能坐俱乐部里拆纪初谣给他寄的冰冷快递。
三月份,学校开展了百日誓师活动,振奋的心情没持续几天,保送生们陆陆续续在这段时间开始离校,校方也害怕学生们为此感到焦躁,在自由活动课上频繁的举办一些解压放松的游戏活动。
那是四月一个非常平凡的夜晚,帝都到了雨季,窗外下着连绵的细雨,没有雷声,就是一场普通的春雨。
班上少了四五个保送学生,所有人的座位集体前调,把空桌子搬到后排,以免波动心态。
晚自习上大家都埋头看着错题,查漏补缺,教室里除了纸页唰唰声,以及笔触的轻微细响,周遭安静的连根针的轻响都能听见。
纪初谣在讲台上问老师题目,教室上方的日光灯管像是隐隐察觉混乱的发生,发出恼人不安的滋滋声响,就在灯光一明一灭的轻闪时,隔壁班突然响起玻璃的碎响,伴着揭斯里底的怒吼咆哮声。
紧接着桌椅与地面摩擦,同学的慌乱退散,坐班答疑老师的呼喊,交杂成一片。
纪初谣问着题,茫然地抬身望向漆黑的窗外。只听雨声风声变大,窗户上倒映着班里的自习景象,其余什么也看不清。
万华跟她道了句“等会儿再讲”,跑去看具体情况。
不过他这一走一直没回来,隔壁的躁动持续了二十来分钟才停下,听声音似乎最后校长、教导主任都出动了。
一下课,班上不少男生按捺不住跑出去打听情况,回来聊天说起格外的唏嘘。
“真的看不出来,之前那个谁的生日聚会还一起出去玩过,没想到竟然有躁郁症……”
“他同桌不是说他吃药吃了挺长一段时间嘛,哎,也是不容易,平常看起来感觉就跟大家没什么两样,就是兢兢业业勤奋学生,晚上突然发作打伤老师同学,也怪不了他。”
“一会儿要不要去办公室看看灵姐,灵姐在闻晨身上没少花心思,毕竟是自己课代表,晚上又是坐班老师,听八班说灵姐也被推了一下,肯定吓得不轻……”
“迟点吧,现在办公室估计乱成一片了……”
纪初谣和这个闻晨并不熟,只有几面之缘,印象里还是高二刚转学时,阳光俊朗给她递纸巾的帅气男生。
或许是躁郁症这个词,让她接下来几天都忍不住去关注他的动态,不过他被家长接回家后,一直没回学校。
第二天课上,韩灵上课表情还有些惨白,不复往日的风风火火,也不再点班上同学起来回答,自己讲解完卷子,便让大家自己订正复习。
隔了一周,教务处传来闻晨退学的消息,大家感慨惋惜一阵,没过多久,便忘却在脑后,这对两个月后就要参加高考的学生来说,只是想起时会化作一道叹息的过眼烟云,在重大紧张的时刻,所有人都更关注自身。
纪初谣有时也会想,如果她身边没有岑易、姐姐、从悦……以及七班的一众,会不会也变成闻晨那个样子。
上帝在创造新生命时,给了她一辈子无法逃脱的自闭症病症,让她十八年的生命如履薄冰,却也同时赐予了她最珍贵的同行伙伴,那是她无论用什么也不愿交换的人生小幸运。
她希望,闻晨在未来也能找到属于他的小幸运。
这件事在男生的聊天中传到岑易耳里时,已经是半个月后。
晚上的时候,岑易没事先打招呼,到了学校一趟。
学校晚自习不许说话,纪初谣问纪明熙题目不方便,所以这段时间多是呆老师办公室问问题,知道岑易过来还是回教室时姐姐告诉她的。
不过岑易约摸是以为课间等不到她,离开了。纪初谣从抽屉里找出手机,给他发信息,心中多少有点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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