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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手中的翠珠手串顺手放在被面上,伸出双手,连着我捧上的手串把我的手缓缓握成拳,说,“皇祖母相信你,交你自己保管。”

说完,又抬手去拿回背面上的翠珠手串来,像是欲要把它赏给我,但才刚递出手来,却又迟疑了片刻,复又把手串戴了回去,向我道,“你出去吧!让他们去请皇帝。”

我起身,将手串揣到怀里,出了暖阁,吩咐女官去请康熙。不一会儿,四阿哥侍奉着康熙从苍震门内行宫而来。

康熙来后,独自一人在里间与太后低声细语了好一会,出来时,驻足在我跟前,直勾勾盯着我良久,然,眼神中却并无恶意。须臾,方指着我跟四阿哥道,“你们进去吧!”

我跟着四阿哥步入东暖阁,跪到太后床前。太后颤颤巍巍,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但仍执意示意四阿哥把手递给她,四阿哥忙伸出了手。她从腕上卸下翠珠手串,捏到四阿哥手里,拉着他的手,把手珠给我戴上。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仿若用尽了周身最后一丝气力,将四阿哥的手放在我手上,紧紧包裹在她自己的掌中,满目期盼得盯着我的双眼,“小荷花,记住我的话!记住我的话!”

我心下一遍遍喃喃向自己道,“不可惊惧,不可哀哭,不可焦躁,不可落泪以述说一己之情怀……不可惊惧,不可哀哭,不可焦躁,不可落泪以述说一己之情怀……”

眼泪却忍不住在眶子里面打转,只得俯身把额头贴在她的手背上,大声应道,“孩儿记住了!记住了!皇祖母,孩儿记住了!”

忽然,只觉得她松了劲道,再抬头看时,她却已经表情安详的闭上了双眼。我终于忍不住迸发的眼泪,扑在她身上哀嚎,“皇祖母……”

暖阁外候着的人,呼啦啦都冲进来,殿内一片哭喊声,殿外边,哭声由近及远,层层传开去,一直到那遥不可及的地方。这个苦命的,孤独的女人,终于走完了她漫长的一生。

四阿哥有力的大手扳住我的肩膀,把我揽进他怀里,我靠在他肩上流泪不止。他却没有眼泪。

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初六酉时,孝惠章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崩。

这是我在这个时空,第一次深切感受,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

古人的思维真是非常奇怪,丧事冗长繁复,隆冬腊月里,都有那么点要把活人也整成死人的意思。从十二月初六太后逝世,一直折腾到来年开春,也就是康熙五十七年。如果不是我在前半年受到了很好的调理和养息,估计,我也就跟着老太太去了。至于新年,因为正值国丧之中,故而也就过得极为冷清。整个京城淹没在一片白色之下。

至于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有那么多眼泪。不知道原来那个坚强独立的余星辰去了哪里?

我的眼泪,一半是为太后而流,毕竟在她最后的日子里,我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并且接受到了她发自内心给予的温暖。另一半,我也说不清楚,是为谁而流的。

可能因为心里五味杂陈,有太多的情绪,可是,脸上却实在找不到适当的表情,最好的选择也就只有哭泣。

心理学上有一种论调,认为,爱情等于吸引力加上阻力。当阻力越大,那么压抑的热情就会迸发出更加强烈的火花。而我,深刻感受到了这种火花的热烈。我的梦里不再出现往日与成雨的一幕幕回忆,反而常常播放出十四阿哥的笑脸,回想起他在风中替我暖手,在暗淡的天色下一人独自站在墙角踢着树根等待着我的到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满脑子都是感情的事。我从来不曾这样。

然而,细细想来,失去了风光无限的工作,失去了游山玩水的自由,甚至于失去了需要维持生活而做的四处奔波。康熙五十七年的我,不再是余星辰,我已完完全全成了除了爱情别无其他可想的可怜女人,我,就是年映荷。

几个月来,我没有再单独见过十四阿哥,然而,整个皇室的人员,在国丧之中,可谓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一次又一次感受到他炽热的目光如火般围绕着我,正如太后所说,有几次,我甚至于觉得那目光火热地可以把我点着,活活给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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