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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魄终于挣脱了虫身的束缚,穿透山体飞向了人间。
他仇恨人世而尸虫只想尽可能地繁衍后代,它们以世间万千怨念为养,终是成就了这样的凶绝之物。千年蛰伏,一朝寻一对合适的积怨尸体结为夫妻,便可□□产卵。其实谈何容易。需得是命中注定的孽缘,有名无份的夫妻,且双双在不过三日内各自惨死,才能有一个同葬的冥婚。同。母蝶须得孕育于处子之身。
不想正被郑念撞上了,自然他微微设了点摄魂术诱着张凌一头撞死在李芸灵前。
两枚亲蝶之卵附着两份魂魄先是附身在李芸身上,以怨念驱使她的尸身行至堂前,面朝张凌尸首栽倒。留下一魂一卵后再附在张凌身上。张凌此时断气不久,身上附了魂魄是以有了微弱呼吸,只不过那只是尸虫在等待罢了。子时阴气大盛,那一丝阳气便彻底断绝了。
两枚虫卵开始无言滋长着,等待着千年重逢。
又有寻常尸蝶的卵被迫不及待送到随机之人的体内,做了证实张凌冤魂作怪的靶子。他很聪明,以此造势营做出怨灵作怪急需冥婚的假象。待到合葬盖棺,两具尸体便迅速成了对方的茧。而出殡之日,人群摩肩接踵,正是传播的最好时机。
似乎是个极其简单的局,但只要下出第一步棋,就无人能阻了。
只是面前这人的身份却是有几分离奇。此人非三界之物。怨念附在两束混杂的魂魄上支撑了两只亲蝶,而司朗曾经的点点滴滴却似乎在重塑着自己原来的样子,成就了眼前之人。
他嫌恶自己身为尸虫的样子,但没有一点办法。他一面决裂一面接受,竟是分出了一具类似原身的异体。既非寻常血肉之躯,亦无魂魄,非人非鬼,亦善亦恶。他或许与寻常凡人平时别无二致,但他一直在等待让尸蝶灭了这凡世。
光怪陆离,这都是什么世道,又是什么天意?
如今结界之内的数百条人命牵制着陆风渺,让他举步维艰。
郑念端详着陆风渺,忽然开了口:“你可曾被什么人剥离过怨气?”
这话说得好生没有道理。他自然是不知陆风渺到底是谁,但怨念这两个字与陆风渺联系在一起仿佛就是个笑话。
但陆风渺却忽然睁开了眼看着郑念。郑念满是痛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看来被我说中了。怨念缠身之人是没有路可走的。”他闭着眼扬起了头,声音有些喑哑。
怨念缠身,无路可走……
陆风渺心头猛然一痛,居然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不巧身边有个人正在挣扎,碰到了血,那人突然开始剧烈抽搐,口中的血蛇迅速变为红黑,当下没了动弹。
郑念见到此状似乎有点悲伤,但是嘴角却是扬着。
陆风渺以剑撑地,叹了口气,转身一剑劈去,剑尖稳稳定在了郑念眉心,微微陷进皮肉。
郑念垂着眸:“如果可以的话,杀了我吧,算是给我解脱。”
声音清透,怎么看都只是个寻常少年人的模样,却已经没有任何回头之路了。
魂魄同无边怨气及尸虫绞在一起,纠缠数千年又生出了另外的□□,这样错综复杂的情况如何还有解决之法。更何况成千上万的命债背在身上,消失的确是种解脱。
只不过解脱的代价依旧是上百条人命,或者远远不止这个数字。
怨气不在郑念身上,但他注定不能活成之前的司朗。记不得自己的容貌就把自己塑造成最普通的样子,像猪羊一样地死去,像尸虫一样地活着,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一双尸蝶频频撞击着陆风渺却不敢进他的身,他一双眼眸没有半点温度,凌厉的目光之下,他另一手捋过剑刃,月白半透的剑刃上血色一片。仙气尽数倾注于月隐之上,白光大作,瞬间一剑贯穿头颅。
他看着郑念的眼睛,手下轻轻搅动,郑念的眼里满是无奈笑意,却是扭曲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失调。
没有血顺着剑流下来,他依旧是那样微微扭曲的神色,只是身子已经开始颓然无力。这本是最快的死法,但此肉身非同一般,欲死也难,若是再加杀招,那尸蝶便要更加难以控制了。
周身的尸虫皆是疯魔一般,尸蝶尽数破茧而出,嗡鸣声大作。
抽剑而出,郑念跪在地上,不知是什么表情。只是结界内已经布满了斑斓尸蝶,不去理会地上的不堪尸首,陆风渺一手捏诀加强着结界另一手已覆上剑刃顺势抹去,血色在月隐的淡淡蓝光下显现得无比梦幻,血珠一甩而出,无数尸蝶颓然失了光彩跌落下来。但此时郑念将死,邪火之力盛及一时,数千年的怨气似乎被全部激发不做半点保留,结界时时传来嘭嘭的撞击之声。
数百的硕大尸蝶分布在结界各处,猛烈撞击着外壁。外边新鲜肉体的味道似乎令它们痴狂,终是劈啦啦一声刺耳碎裂之音,结界如同瓷碗跌落在地,片片伴着闪烁金光落了下来。尸蝶一哄而出,飞向了广阔的人间去。
此时正是午时,通判府不远处便是热闹南市,人群熙熙攘攘。
后果难以想象。
然而蝶群却止住了近乎癫狂的节奏,似是凝滞一般拢成了一个巨大圆球。
透过层层叠叠的翅膀,那里面悬浮着一红衣女子,低头垂目,似乎离神。
陆风渺只觉周身血液一凉,流转金光暴泻而出。猎猎东风吹得他衣袂翻飞,一双平日清冷的眸子覆上了一层可怖的阴翳。
那句话像是符咒一样久久重复在他脑海里:“你可曾被什么人剥离过怨气?”
一刀一刀戳在心上。
只是,想把莲信变为郑念的替代品它们就错得有些厉害了。
郑念低着头跪倒在院子里,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佛由魔生,魔本善根。到底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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