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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卢敬涟坐在床边,指端摩挲着那一柄玉如意似在出神。
画中女子依旧是容貌姣好,正是花开盛年。如今十年已逝,他早两鬓含霜,更休提红颜枯骨。唯有这馥郁的哀伽若香,不曾断歇。
纵是绮灯当年神志已全然昏溃,哭闹之词仍是不可断此香。自当年洞房花烛一夜,这香似乎就?已沁入了?她的肌骨,她不知是否也怕自己痴心错付?殊不知两情欢好,其实无非只求贪欢。
“绮灯,你真的是在天有灵吗?”卢敬涟喃喃着似乎自言自语,“不要怨我?。”
莲信坐在桌边,看了?一眼陆风渺:“你看这卢敬涟真的是个痴情种子吗?”
陆风渺垂了?眸。
莲信又缓缓道:“说来这魏绮灯十年之前可是死于慢毒,若是他深爱那魏氏,又怎么会做这种手脚。”
陆风渺提眉看了?一眼莲信:“何毒?”
“何毒我?是不知,我?这点观本痣也不过能?识个姓名查个生?死簿罢了?。”
陆风渺看着墙上?挂的美人图,沉默不语。
莲信笑了?笑:“若说你是来这看热闹的,我?第一个不信。那画中小妖现下?已怕得躲在画里不敢出来,你莫非是要翻十年前的旧案?”
“墙里那人如何能?置之不理?。”
“世间枉死之人何止千万,否则要枉死城何用。”
“我?不忍心。”
陆风渺话刚落地,面?前忽然跪了?个小妖,白衣白裙,上?面?染着大片的墨痕,正是那画妖。
“仙上?,求仙上?为?小妖讨个公道。”画妖本就?妖媚,哭得梨花带雨更是娇软上?三?分?。
“公道?你种的妖刺要了?那夜盗之人的性命,大错已铸。”莲信看着画妖正色道。
“颜墨,不知错。”画妖咬咬唇道,“若非那人先起了?色心,又怎会中了?妖刺。”
莲信轻叹:“起了?色心便?要置人于死地吗?”
“男人薄情寡义,没一个好东西。喜欢你时,便?是千般浓情蜜语,一朝变了?心思,又将我?们女子置于何地?”颜墨的眸子红了?。
陆风渺坐在一旁看着画妖沉默。
莲信:“那你又有何冤屈?”
“如二?位所见?,颜墨确是画妖,但并非画中女子。我?只知此画非比寻常,否则我?几年前断不能?化出精魄来,如今虽无实体,但毕竟五知尚明,日日郁愤难平。若说这冤屈,”颜墨一时气弱,似乎十分?为?难,“此乃我?命魂所系,不便?言说。”
颜墨话落,屋内又陷入了?沉默。这画妖能?数载化灵,果不其然只是怨气积聚罢了?。
莲信无奈:“即然如此,何来伸冤之说。”
那画妖压制了?心头的悲戚,又哑声道:“实则,小妖也不知这事中原委,只是若有一日我?能?化为?人形,必叫那卢波生?不如死。”
莲信看着眼前画妖,一时不知心中是怒是悲:“小小妖灵半点不知深浅,事到如今还这样?放肆,岂非留你不得。”
“早晚魂飞魄散,我?又有何必贪恋世。”颜墨恨恨道。
陆风渺一直沉默不言,听此话来,这小妖该是借了?冤魂怨气化了?灵附身到这画卷上?,然日日被祭拜竟是受了?十年的香火。
“你从未入世,何谈浊世。”陆风渺自袖中掏出那一方帕子包着的妖刺,掷于花妖面?前,冷声道,“单是以此物论处,便?可毁了?你方数载的道行。”
颜墨刚刚止住的泪又开始扑簌簌地流,只是咬着下?唇死活不肯再说一句话。
那边卢敬涟依旧坐在床边望着画像出神,他自然不知这屋子里其实热闹得很,只觉是满院凄清。然而他原本淡淡哀愁的面?庞忽然开始微微扭曲,咬着牙低声挤出来了?一句话:“你看我?有多爱你。”
声音细若蚊语,但在场之人皆听得一清二?楚,自然包括颜墨在内。她原本着了?一身白衣白裙,只是淡淡墨色,这一句落地,墨色似乎迅速晕染了?一般,还生?出了?几分?血色出来。室中本焚着极重的哀伽若香,但浓烈的香气之下?亦是掩盖不住腐朽尸气的味道。颜墨依旧跪在那里,却是唇角含笑。
莲信皱了?皱眉,莲灯漂浮,火光极盛。
“何必自寻死路?”
锁魂链直勾勾向颜墨飞去,然而颜墨身形极快,一闪便?撞进了?卢敬涟的腔子里。这锁魂链本就?锁不了?颜墨这个半妖半鬼,倒是能?将卢敬涟的魂魄伤了?,莲信只得收了?锁魂链,干脆引了?莲灯,将那美人图烧了?。
这边卢敬涟一阵痉挛抽搐,终于是静了?下?来,却干脆栽倒在了?床上?。
陆风渺检看了?瞳孔,又探了?脉象,扫了?一眼墙上?将将焚毁殆尽的画卷,定睛在了?卢敬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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