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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之前,祁飞和夏正行都默契地没有再提那个十指相扣。
还有之前的两个吻。
黑暗中的悸动被铺面而来的高考压制住。
三模过后,高考只不过为数不多的四十天日程。
刘云没有让祁飞再去店里帮忙,她把祁飞摁在家里,只准祁飞看书。
其实祁飞也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追上荒废的时光。
再说了,她是一条没有学籍的恶犬,
连高考的门都进不了。
但是刘云的一句话让祁飞挺触动。
“其实高考这事儿吧,说重要确实很重要,说不重要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段时光是独一无二的,不重要的是就算你没考好,甚至你没去考场,但你已经拥有了这段时光,人生还有无数种可能,就当体验。”
是啊。
就当一次体验。
这一个月祁飞完全就是在刘云的眼皮子下度过的。
刘云干脆关了店,在家看着祁飞和夏正行做卷子,祁飞连偷偷看漫画的时间都没有。
黄豆偶尔来玩,都会被刘云强制加入学习。
害得黄豆都不敢来找祁飞了。
卫风也跑过来瞎凑热闹,说是要在高考当天和刘云单独给祁飞和黄豆印卷子。
到时候专门给他俩监考。
黄豆听到这个消息后,郁闷得脸色都快憋成绿豆。
卫风有的时候也会下厨,手艺竟然还不错。
他和刘云配合得很默契。
卫风有事的时候就是刘云盯梢,刘云有事的时候就是卫风翘着个腿在旁边虎视眈眈。
默契得祁飞都想把他们撮合成一对,可惜卫风不喜欢女的。
这段时间的晚自习祁飞都没有缺,趴在桌子上翻五三,把自己能看懂的题目都算了一遍。
班主任反应最大,每天都会站在窗户外盯着祁飞,以为他只露出半张脸祁飞就看不见他似的。
这一个月,世界似乎都沉寂了。
教室里只有刷刷刷的写字声,祁飞身处这片环境中,也头一次主动踏入这片环境中。
恶犬的世界虽然还是黑白,但发现了很多以前没有看见过的东西。
班主任虽然是个老头儿,但也是个好奇心很重的老头儿。
他会时不时看祁飞到底在写些什么,然后低低说一声加油后立马走开,就跟走慢了祁飞会咬他一样。
尽管他知道祁飞没有学籍。
尽管他知道祁飞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九中的校服虽然千篇一律,但九中的校徽独一无二。
黑板,粉笔灰,眼保健操。
班主任的吼叫声,跑操的脚步声,教室屋顶上的风扇旋转声。
圆规,文具盒,拿笔的地方磨出的茧子...
这是一条恶犬,为期四十天的限定校园生活。
祁飞发现四班的老师永远比八班老师更执着,每次放晚自习都会比八班晚。
每次夏正行都会站在教室外等她,背着背包靠在祁飞身旁的窗外。
每当这个时候,祁飞都看到夏正行隐隐绰绰的轮廓。
包括他垂在校服上的耳机,还有灯光照在他身上的柔和。
有次看得出神了,祁飞手中的笔转着转着就飞到蒋妍妍桌上去了。
从教室到校门外的这段路,夏正行会走得特别慢,而且还会主张绕远路走。
明明两百米的距离就能走出校门,他带着祁飞从南门绕到北门,再从东门绕到西门,愣是绕出了上千米的距离来。
以至于刘云骂了一个月的学校。
“他妈的,放学越来越晚!”
绕的远路上不仅没什么人,路灯还很暗。
夏正行的手会握住祁飞的手,在祁飞抽离之前和她十指相扣。
黑暗中,十指相扣似乎成了一种每天必须履行的仪式。
温暖从夏正行的手心传过来,祁飞不由自主地走慢。
祁飞抬头看着路灯。
“复习累不累?”
“累。”
夏正行开口,把祁飞的手握得更紧了。
“所以在充电。”
祁飞愣了半天才明白夏正行在说什么。
夏正行倒是充上电了,门外刘云骂学校骂得都快能出书了。
六月七日终究是来了。
一大早起来,祁飞紧张地出去跑了一圈儿。
她头次知道,原来不高考的人比高考的还紧张。
夏正行吃早饭的时候,祁飞和刘云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影响到他。
祁飞跟刘云和卫风打了个商量,她想和他们一起送夏正行去高考。
至于专门给她和黄豆定做的卷子,等六月九日过去了再说。
考试延迟了就属黄豆最开心,一大早骑着自行车过来蹭了顿早饭,顺便和他们一起送夏正行高考。
陪考团一下从三个人变成四个人。
从车子上下来的时候有股浩浩汤汤的意思。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陪夏正行来打群架了。
学校外拦了一圈长长的黄线,他们这么早来,车子竟然都没有地方停。
卫风跑远去找车位了。
“妈。”
夏正行转过身。
“能帮我去买条巧克力吗?”
“对了...”
刘云用力一拍自己的脑子,“啪”得一声祁飞听着都疼。
“怪不得我总觉得有什么给你忘买了,是得给你买条巧克力提神。”
“巧克力不好吧,容易腻...”
黄豆在一旁出谋划策。
“还是买薄荷糖好,黑色包装,最强劲的那种。”
“好好好。”
刘云转身就走。
“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不急。”
夏正行开口。
“时间还有很多。”
刘云的身影逐渐消失,夏正行低头看向祁飞。
“热吗?”
“还行。”
祁飞把双手插进校服口袋。
“大早上的,温度不算高。”
“等会你不要站在这等,去车上坐着,要不就找个咖啡馆坐着。”
夏正行说着。
黄豆在一旁招手。
“欸,班长这里还有个人呢,欸...班长能听见吗?”
夏正行一直盯着祁飞。
祁飞抬起头也看向他。
“完了。”
“怎么了?”
祁飞把手往口袋里掏,伸出来摊开手心。
“没糖了,苹果糖都被我吃...”
话没说完,夏正行径直握住祁飞的摊开的手,把她的手重新塞回口袋里。
也就在手塞回口袋的同时,夏正行的手指嵌了进来,温热一下就滑进祁飞的口袋。
口袋里,十指相扣。
黄豆被吓得眼神都快直了,快速地别过眼,装作不认识他们。
祁飞也抬起眼,疑惑地看着夏正行。
“充电。”
夏正行说着,他握着祁飞的手更紧。
蝉鸣声在圆槐上叫着,聒噪而不知休止,却又盛满了夏日的热烈。
手心逐渐开始滚烫起来,周围有几个送考生的家长眼神很飘忽地看向他们。
放在从前,祁飞会把手抽回来。
但是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祁飞连手指尖都不敢动,生怕扰乱夏正行的某个呼吸。
问题是刘云马上要回来了,夏正行握着祁飞的手依旧没有松开,仿若长在了她口袋里。
蝉声愈发聒噪,祁飞甚至听见了刘云靠近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三步...
脚步声绕过车子的前一秒,夏正行的手从祁飞的口袋里抽出来。
却在完全抽离之前,捏了一下祁飞的手心。
就像提前做了个标记。
“来来来,我买了一大袋薄荷糖,什么味儿的都有,你自己挑一个。”
夏正行从袋子里挑出一袋苹果味的,直接撕开包装。
他抽出一颗糖塞进书包里,然后弯下腰——
把剩下的塞进祁飞的口袋里。
弯腰的那一刹,祁飞的心立马提起来了。
生怕夏正行再给她来一个众目睽睽下的十指相扣。
糖被塞进了手心。
苹果味的满满一袋。
“一颗就行了?”
刘云送着夏正行走到黄线外。
“不多带点?”
“够了。”
夏正行笑着绕过线走进考场区,朝他们挥手,高挺的身影逐渐远去。
“怎么就够了?”
刘云念叨着。
“一颗怎么提神啊?”
“姐你就放心吧。”
黄豆撑着下巴。
“他这糖肯定不是用来吃的,睹物思人一颗就够了。”
高考一共考三天。
今天是最后一天。
上午考完后,夏正行走出来,卫风接过他的书包。
“中午就吃清淡些。”
刘云开车回到店面那块,没回艺术区,而是开去了对面的商业区。
“我知道一家轻食店,老板是熟人,吃着也放心。”
店周围完全都没有其他人吃饭,估计全都送孩子去高考了。
最近三天祁飞过得几乎神经紧绷到随时都会断掉,眼皮子跳得很快,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太平静了。
祁飞想起了那四个痞子的身影。
“这糕和粽子是给你们三个孩子做的。”
老板拿着盘子走过来。
“也不要吃太多,怕不消化影响你们发挥,咬一口意思意思就行。”
祁飞愣了愣。
“谢谢老板。”
黄豆直接接过盘子,好像他真得也要参加高考一样。
祁飞的视线划向玻璃门外,不知道是不是她最近紧张过度的缘故,好像真得看到四个影子晃过去。
手下意识地握紧口袋里的刀柄。
“来,小飞吃一个这个。”
刘云给祁飞夹了块麻团。
“好。”
祁飞抬起左手,颇为不熟悉地夹起麻团,右手始终没有从口袋里拿出来。
四个痞子...
门外其实没有任何动静,但是有风吹过。
树跟着摇摆,几片树叶掉落。
落叶在地上蹭过的声音尤为清晰,每一声都响在了神经上。
“祁飞,去哪儿?”
祁飞站起身,他们几个人的视线跟着祁飞往上抬。
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夏正行抬起头。
“怎么了?”
祁飞握紧手中的刀柄。
“黄豆,上次院长是不是让我们这会儿去帮忙来着?”
祁飞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先于脑子说出来。
随口一个借口。
黄豆先是咳嗽了一声,然后以一种非常不自然的姿态站起。
“是啊...时间差不多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再不走老李就该急了。”
祁飞往外走。
“我们叫辆车。”
其他三个人都是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俩站着往门外走。
“不吃了?”
刘云说道。
“还没吃完呢,别走啊,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没事没事。”
黄豆招手。
“就几分钟的路程...班长,等你考完了我们去接你啊。”
门上的摇铃声响起,祁飞和黄豆推门而出,立马跑了起来。
“祁飞,你跑什么啊?”
黄豆跟在祁飞后面迈开腿。
“到底出什么事了?”
祁飞也不知道自己在跑什么,她绕着轻食店跑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身影。
不可能...刚刚确实晃过四个身影。
如果是她是那群痞子...
祁飞把自己代入那几个痞子的心态。
如果是她,她会躲在哪里。
树叶划过祁飞的脚边,心里猛得一跳。
祁飞抬起头,看向轻食店三楼楼顶。
祁飞几乎能看到三楼栅栏间隙中有几双鞋在梭动。
“黄豆...”
祁飞的声音有些发哑。
“你四处绕着看看,最好到刘云店外面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
“行。”
黄豆点头。
“那我们分开找。”
确认黄豆走了后,祁飞绕到轻食店后面的楼梯。
她慢慢往上走,一边走一边把卫衣帽子戴起来,而后戴上口罩。
楼梯上了年纪,走起来摇摇晃晃。
每走一步都有铁锈和灰尘从上面掉落下来。
祁飞把刀反握在手中,尽量不让自己看向楼梯之间的缝隙。
让人发晕。
痞子的说话声从上面飘过来。
“他们怎么还没吃完?”
“谁知道,他妈的磨磨蹭蹭...”
“算了老三,反正吃得早吃得晚都逃不过,等会儿刘云他儿子一出来,你就立刻拿着刀冲上去。”
“老二,合同记得拿好了,笔也拿好,我就不信了,刘云会舍得让他儿子最后一科零分。”
他们的话若有若无地传来。
祁飞抓到几个关键词,身体越来越冷,握着刀的手心越来越热。
脚踏上了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心跳加快。
他妈的。
祁飞的心里只剩下了脏话。
楼顶竟然是镂空的,四面都是看起来岌岌可危的栅栏。
轻轻一推就能坍塌的那种。
心跳越来越快,视线都没有地方停落。
三楼就这么大块地竟然没有块平整的落脚处。
脚踢在了铁管上,他们四个发现了祁飞,警惕地站直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祁飞这副戴着帽子和口罩的样子、让他们想起了什么。
“喂,哪儿来的?”
黄毛的话说到一半卡在了嘴边。
他们看到了祁飞手上的刀,还有祁飞露在口罩外的眼神。
高楼的眩晕感,铁锈的发涩感,还有他们刚刚那些话...
一切让祁飞开始看不清路起来,周围似乎成为一个和世界隔绝的空间。
“老大!”
胖子的嗓门尖起来。
“这...这不就是那天那个...”
平头和老大全都站直了,他们四个掏出手里的刀。
“你来干什么?”
老大开口。
“你和刘云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祁飞没让他把话说完。
至少让他们昏迷。
祁飞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刀直接冲向就近的平头,他躲得很快,但刀尖还是在他的脖子处划下了一道长痕。
因为他的躲避,刀划过皮肤,穿破他的汗衫。
祁飞用刀尖搅动他的汗衫,顺着这股力量把平头拽得弯下腰。
与此同时,祁飞的另一只手猛得拔走平头手上的刀,一个翻转——
刀柄拍中平头的后脖子,“砰”得一声。
这股力还没收回来,其他三个人已经冲了上来。
就像鱼网一般。
被击中后脖子的平头一翻眼白,身子开始往下倒。祁飞抬腿,直接把平头矮下的身体踢向跑过来的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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