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九阴真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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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杨过抵住诱惑，前往那间摆放棺材的石室中，找到棺顶刻字，即刻回来摇醒龙女：“姑姑，姑姑，我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物事。”小龙女一连两日都是被杨过吵醒，早已有些不耐烦，但听他说得真切，便随口问道：“是甚么？”杨过有意逗她：“不告诉你，你过来看看就知道啦。”说罢脚下生风，人已消失。

小龙女见到这十六个大字后，兀自大吃一惊，她没想到祖师婆婆死后王重阳这个老道士竟还回来在此刻字，只是古墓大门日常紧闭，此室与卧室、大厅相隔不远，他又是如何只身潜入而不被发觉的，此人轻功委实深不可测，他口口声声说尽能破得古墓武功，只怕未必就是大言不惭了。杨过等她脸上疑虑神色一散，便即说道：“姑姑，我们去下面那间石室看看罢。”小龙女此时也满是好奇，便道：“好罢，咱们下去。”

杨过按下另一具棺材的机括，待到秽气散尽，两人才缓缓进入，来到这另一间石室。只见室中空无一物，杨过知道这秘籍乃在室顶，便指给小龙女看了。两人就这么站着看了半个时辰，小龙女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过儿，这《九阴真经》果真是厉害无比，那王重阳老道士说的确是实话，咱们古墓武功碰到他却是相形见绌了。”此时小龙女未练玉女心经，她芳龄十八，十四岁之时便已将古墓功夫学得滚瓜烂熟，天资倒也不比杨过差了，但只觉这《九阴真经》上的功夫奥妙难解，端的是精深高妙，天底下怎会再有比这更加强力的武功？

杨过早已将这秘籍背得烂熟于心，他一直看着小龙女不断皱眉，只觉可爱非常。他答道：“那也未必，咱们不是还没学那玉女心经吗，现在说这话却是太早啦。姑姑，咱们学这《九阴真经》上的武功，好不好？”小龙女道：“这上面记载的除了那易筋锻骨篇，全是武功招式和解穴闭气的法门，你要学便学吧，只是须得不能荒废了古墓武功。你说玉女心经未必输给这九阴真经，要想验证，却得等到你把古墓和全真的武功都学会了才行。”杨过大喜：“姑姑，你对我真好，我已经将这九阴真经背下啦，咱们这就上去，一起学一起练好不好？”小龙女并无门派意识，只道既是强力武功，无论是谁留下的，练练倒也无妨，便道：“也好，这儿脏得很，你把它背了，咱们便省得天天下来。”

古墓之中，一男一女，秋风萧瑟，冬雪皑皑，三年时光，转瞬即逝。这日，杨过正从墓外打了几只野兔回来，来到大厅之中，烛光独自若隐若现着，把他的身影照在壁上，只见那影子巨大无比，又甚是修长，双臂间距极大。小龙女正在梳妆台前整理头发，听到后面脚步声传来，知是杨过，便也不回头，仍是掠着及腰秀发。但觉被人环腰一抱，感到阵阵男子气息传来，小龙女本不晓男女之情，但遂古之初，谁传道之？她与杨过朝夕相处，已然知晓许多，但却并不知道那是男女之爱。此时见他忽地抱住自己，自是羞涩不已，忙挣脱他的怀抱，嗔道：“过儿，怎么又不乖了？”杨过嘻嘻直笑：“过儿不敢，在姑姑面前怎么会不乖呢？”小龙女转过身子，见他剑眉星目，身材高大，正傻笑着看着自己。她站起身来，把手放在自己头顶，再平直移到杨过那儿，却是堪堪只到他的鼻尖。

本来时间只过了一年，但杨过只因先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穷困潦倒，才至身材矮瘦，此时古墓内留有王重阳昔时的银两，杨过餐餐吃三四碗饭，四五个菜，加上他参照那易筋锻骨篇上修炼，身材竟在三年中长了尺余。小龙女佯怒道：“你比我都高了许多，已然是个大人模样，怎么还这么小孩脾气，晚上起不准你跟我睡啦。”杨过一怔，随即央求道：“姑姑，我再也不调皮了，你别让我一个人睡好不好？”小龙女也不答他，只是缓缓向孙婆婆的卧室走去。此时正是夏季，即使是古墓之中，天气却仍有些炎热，是故打着赤脚，也不穿鞋。但见她使出轻功，倏地一下便跃到门口，杨过直追上去，看着这纤细的脚踝，想到以后不能每天见到，顿时十分委屈，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本来小龙女修炼清心寡欲之道，平日里极为冷淡，不说神色变化，就连说话也是力求精简。只是杨过到来之后，他旁敲侧击，把话说得既不使她厌烦，又能起调笑暧昧之效。油腔滑调，讲话很是好听，三句话里倒是两句是称赞小龙女的。他除了多话，表现倒乖巧得紧，不敢稍有拂逆自己的意思，更兼他天资聪慧，武功进境飞快，往往无需自己多事，只要略带指点，他便心领神会。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实是喜欢杨过极了，十分感情中有七分是师徒之情，剩下三分却是情愫。

小龙女先前见他抱住自己，很不听话，是以竟有如情侣间吵架一般，发了小脾气。听见杨过哭声，她暗暗好笑，却也软下心来，道：“羞羞羞，多大的人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哭，也不害臊。”杨过见她言语稍缓，心下一宽，道：“姑…姑姑，你不要赶走我好不好，我怕一个人睡…”小龙女虽爱护他，在此事上，却也不再顺着他，缓了缓神情，道：“那可不成，你都这般大了，咱们终归男女有别。”杨过见她决绝，便不敢再说，但是摆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委屈极了。小龙女见他双腮鼓起，眼睛瞪出，活像一只癞□□，忍不住笑出声来。杨过从未见她这般开怀大笑，但他正在气头上，仍是充耳不闻，但眼睛却不断地向下偷看那对雪白赤足。小龙女知他还生自己的气，就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道：“别生气啦，你今天打了兔子，我做红烧兔肉给你吃好不好？”

《汉书·外戚传上》记载，一次宫廷宴会上，大臣李延年在歌姬献舞时唱了一首诗，正是：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汉武帝听后不禁感叹，问及世上果有这样的佳人？李延年立马推荐自己的妹妹。汉武帝召来一见，果然妙丽善舞，从此宠爱有加。杨过在黄药师的书房读书写字时曾见过此诗，这时他见小龙女朝他撒娇，登觉血气上涌，不知所以，转眼间却是想到此诗。他暗自喃喃，脸上大有得意之色：“皇帝老儿又如何？他有我姑姑这么既美貌，又多才的可爱女子吗？我有姑姑陪伴，就是请我去当皇帝，我也决计不干。”如此想罢，便不再赌气，道：“好极啦，姑姑真好！我最是爱吃兔子。”

两人吃饭之时，各有心事，是故均不说话。杨过见碗中见底，也不再添饭，只道了一声“吃饱了”。收了碗筷，往池中一浸，起身回房去了。小龙女知他每天都至少要吃三碗米饭，不知为何今天只吃一碗。看着他高大厚实的背影，心念一动，似是明白了什么，不禁双颊发烫，耳根泛红。胡乱扒了几口饭，便也回房去了。